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
不久前,宋益沫和夏知秋陪外婆去了天泽,天泽距离枫城1200余公里,夏知秋自掏腰包的买了机票定了酒店,宋益沫闹着要AA,夏知秋没搭理她。
这让宋益沫非常愧疚,毕竟这次是外婆要去,她放心不下,决定一起去,而夏知秋是主动请缨的。
这一切还要从国庆节前夕说起,宋益沫外婆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站在门外,招呼宋益沫外婆的第一句话就是:“您是金花阿姨吗?”
接着第二句话,让年迈不已的叶金花红了眼睛:“家叔徐玉清,前些时日在天泽去了。”
“这是家叔临终前交给我的。”
“其中有一部分,我觉得还是送给您比较好。”
叶金花接过他递上来的一叠油黄纸,她大概猜到了上面是什么。具体打开,才发觉纸上写的是徐玉清的自叙传。
1936年,徐玉清生于南宁,时逢日委侵华,华夏大陆战火初起。作为家里的次子,其父徐文杰对他的要求不像是对其兄徐玉廉那般的苛刻,而是放任徐玉清选择了他喜欢的文学。
当时徐文杰是南宁抗战指挥处的副处长,其妻是南宁巨贾之女,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徐玉清有着其他学子没有的“蛮横”,教书先生曾对徐文杰委婉的说:“贵子好动,恐为学之途道阻且长,何不随其兄,入军为将,后做豪杰,尚不美哉?”
徐文杰的回答说:“犬子且年幼,此言差矣,看他来日何如。”
徐玉清没有辜负教书先生对他的评语,弱冠之年仍是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和南宁的一些地痞们交谈甚欢,逼的其母让其远赴海外。
1942年,南宁即将失守,总指挥甘仁下令全城百姓不得出城。此时,距离南宁一百五十公里的晓舟已然失陷。就在这时候,徐玉清回来了,徐玉清的归来让徐文杰愁白了头。
“你回来干什么!”
“我想回来就回来!我要打仗!我要上战场!”
“打仗!我看你就是活腻了!”
两个人的吵架也没有结果,毕竟徐玉清人已经在南宁了。
总指挥的死守命令,牺牲徐文杰不怕,他只怕年幼的儿子在这场已经成为定局的战争中遇到危险。
日委进攻前的一天,徐文杰第七次面谈甘仁。
“甘老哥,幼子玉清刚留海归来,可否给幼子一条生路,让其出……”
“你要怎么做,我不阻拦,但是唯独出城不行。”
“为什么!他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我徐家三代,均不畏牺牲,可最后一个……”
“老徐!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妻子儿女也不得出城。就算死,也要死在抗战中!”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
“来人!把他拉下去!”
徐文杰回到家,下人们已经让他们回家了,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不仅眼泪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老祖宗给他留下的这块基业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老爷,总指挥怎么说?”
“还是不行,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到时候。”
“到时候一旦打起来,你就带着孩子们跑。”
“不用管方向,只管跑。”
“那老爷您呢?”
徐文杰半哭半笑的说:“我,自然是和甘老哥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给妻子交代完,又唤来家里唯一还没走的管家徐福。徐文杰将手中的枪紧紧的塞到徐福的手中,然后握紧徐福的手。
“阿福,这把枪你拿好,伊月和玉清玉廉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老爷,阿福定不负老爷所托。”
“带他们,去枫城吧,哪里远离战事。”
听说枫城到现在都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哪里的枫树应该很美吧,以后玉清玉廉在哪里结婚,生一个大胖小子,想着想着,徐文杰紧绷的脸也松了下来。
“好的老爷。”
“让玉清过来。”
南宁战事开始的那天,一行人悄悄地从地洞中跑了。刚出南宁城不远就看到南宁城里炮弹和建筑碎屑肆意飞舞。白伊月咬了咬牙,丢下徐玉清徐玉廉,哭着跑回了南宁城。
徐福看着白伊月的背影,又看着徐玉清和徐玉廉,他没有去追,他的选择是带着孩子继续赶路。
战事很快就结束了,据说是抗战时期打的最猛烈的一场战争,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极大的影响了日委进攻的计划,这也给日后华夏抗战带来的极大的帮助。
南宁失陷的那天,徐玉清失去了双亲。
三个人在枫城呆了没多久,徐玉廉就参加了产党,跑去当时的抗战中心芙蕖,此后再无音讯。
这年,徐玉清认识了作为农民子弟兵的叶金花。
叶金花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徐玉清的样子,他穿着中山装,笑起来文邹邹的。
“请问,徐玉廉在吗?”
“徐大哥和队伍去芙蕖支援抗战了,你找徐大哥作甚?”
“我是他弟,家兄前些时候不辞而别,特来询问。”
之后徐玉清也就加入产党的农民子弟兵,合乎情理的,上级安排叶金花带着徐玉清在枫城做党内工作,作为为数不多的知识份子,徐玉清在党内的待遇挺好的。
就在一来二去的工作中,叶金花和徐玉清互相看对了眼。只是叶金花家远在山区,徐玉清一直不得拜访其父母以商婚配。
1950年,日委无条件投降已经过去了四年,华夏内战刚刚结束,领导们一边组织建国大业,一边开始支援塞卡旗斯对英伦抗战。
徐玉清不愧是徐家的一份子,也可能是抗战胜利的消息冲昏了年轻人的头,他义不容辞的远赴塞卡旗斯。
徐福劝,叶金花劝,甚至党内好友也劝,通通没起作用。徐玉清和其父其兄一模一样,想到了决定了,就必须要去做。
这时候,他刚和叶金花定好婚期不久。他走之前说:“金花,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咱家一起过上好日子。”
“好,我等你回来。”
起初,还有信件和叶金花此时手中的油黄纸一般的递回来,每一封信叶金花都把它珍藏着,只是过了没多久,就再也没有徐玉清的音讯了。
叶家可不会等徐玉清,叶金花的年龄,村里的同龄人早都结婚生子了。因此,和父母抗争失败的她,无奈嫁给了白人杰。
白人杰也是村子里的知名人物,他除了神学外不学无术。似是违逆了天意,白丛熙十五岁的时候,白人杰就因肺癌而死。
据说,白人杰下葬的那天,天空中的云变成了白马,把他接上了天,村里人都说,白人杰是去天上做了白马将军。
白丛熙三岁的时候,徐玉清归来了。只是他发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在等他,他拥有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失去。
小时候,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的朋友越来越少,出国留学难得学成归来,父母却在战事中离去。兄长匆匆参加战争,再无消息。如今,徐福在去年病逝,叶金花前些年结婚。
走途无路般的徐玉清找算命先生占了一卦,卦名山泽损。先生的解卦还没来得及开口,徐玉清放下钱就走了。
“小伙子,卦还没解!”
“不用了,我知道了。”
徐玉清抽空来到白家,抱了会白丛熙,和叶金花聊了一会塞卡旗斯的战争趣事就离开了枫城。
这一走,直到今天,叶金花才知道徐玉清的后半生。
徐玉清写的这些信件,从塞卡旗斯支援战到最后临终前一封信,每封信都没有离开叶金花。
第一封叶金花没见到的信就是徐玉清写的最后一封信:“我可能时日无多了,最近一直在恍惚间看到父亲母亲和兄长的音容相貌。”
“父亲还是那副摸样,穿着大衣,龙行虎步的,母亲也还是那个样子,一直笑也不说话,兄长倒是变了很多,但是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是他。”
“院子里的柿子树结满了柿子,池塘里开满了荷花,这是我儿时的家。”
“一直说带金花来南宁故里看一看,可惜没有机会了。”
“这段时间上坪村的庙会应该过去了吧。”
“说起来建业的儿子都8岁了,金花的孙子也不小了吧,也不知道他长啥样子。”
“最近有些奇怪,我熟悉的人都来看望我了,金花为什么没有来,没有来就好,来了我倒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对,除了偷偷去了几次上坪村,她好像不知道我的情况。”
“金花隔壁家的小孩子挺机灵的,叫什么知秋来着,这名字挺好的,我要是有儿子,我儿子就叫徐言秋,要是女儿的话,就和她目前姓,就叫叶懿吧。”
风铃叮当叮当的响个不停。
“玉清他没有儿女吗?”
“叶阿姨,家叔他没有婚配,也没有子女。”
“我可以去看他一眼吗?”
中年人微微的笑了笑:“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