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想起往日的经历,再看看眼下静雅待在国内就像自己当初在美国一样备受煎熬,川启心里很不落忍,于是他建议静雅一个人先回美国,他在这边再干一段时间看看情况。经过川启反复劝说,静雅终于同意独自一人先回美国。
这天下午川启没等下班提前离开了公司。因为转天静雅就要飞往美国,这一别少则数月,多则一年,川启打算请她到外面共进一个晚餐,算是给她饯行。
出了写字楼来到马路边打车,等车的时候,川启看见马路旁边一个黑脸大汉正依着一辆三轮车摆摊卖桑葚,便上前问多少钱一斤。因为小时候养过蚕,他对桑葚有格外的好感。
“一两2元。”黑脸大汉抖动着络腮胡子回答。
“咋这么贵!”川启惊讶地问。这相当于二十元一斤,记得小时候家门口经常有人摆摊卖桑葚,一大碗才卖五分钱。
“这是补肾的!”黑脸大汉轻蔑地瞅了川启一眼。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只要是补肾的东西,一律身价倍增。记得以前因为每人都有两个肾,所以肾在人们的心目中远不如心、肝、脾、胃重要,地位几近盲肠。但这些年,随着温饱问题的解决,人们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从而使肾的地位得以显著提高。补肾护肾的广告充斥各路媒体,养生保健专家行走大街小巷,补肾护肾的食物更是备受推崇。想到自己这几天有点腰酸背痛,川启便打算买二两补补身子。可是黑脸大汉却说二两压不住秤没法卖,于是川启极不情愿地掏出十元钱买了半斤。
晚餐选在了静雅常去的“老淮安”,川启也很喜欢这家淮扬菜馆,除了菜品制作精细,店面装饰也很有特色。走廊和餐厅的墙壁上绘制着菜馆的历史传承:小桥流水,水车转磨,有穿汉服的人在切肉,也有戴瓜皮帽留辫子的人在盛汤。在画的空白处,恰到好处的挂着现在的掌门人和一些名人的照片,其中一张老板与姚明的合影,尽管掌门人戴着足有半米高的厨师帽,但冒顶也只到姚明的肩部,如果单看姚明的脸,下巴磕下戳着个帽子,如果单看掌门人的脸则耳边吊着半截领带,整个画面令人忍俊不禁。
热菜上来了:平桥豆腐、软兜长鱼、清炒水芹、大煮干丝。川启欢快的唱起了崔建的“一块红布”。吃饭的时候,静雅似乎有些不舍,除了叮咛川启要照顾好自己之外,还预祝他早日爬上他所期望的官位。回顾过去,无论是面对离别还是已经离别,静雅从不提醒川启不要在外面找女人。但愈是这样川启就愈感到心虚。人就怕看破红尘,而男人最怕女人识破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转天送完静雅,川启从机场回到公司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到了办公室,几个同事刚结束杀人游戏,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刚才的杀人细节。
据说杀人游戏起源于硅谷,后传入国内。现在很多大中型外企和金融行业以及娱乐演艺圈都在流行这种推理游戏。
热衷于杀人游戏的玩家们认为,通过玩杀人游戏不仅能锻炼人的洞察能力、逻辑推理能力、想象力、判断力、口才、表达能力以及表演能力,还能通过游戏和各种类型的人交朋友。而对于泡妞或找帅哥的男女,往往可以通过杀人游戏了解对方的性格和特点,并借助游戏过程中的交流环节刺探对方的秘密。
总裁秘书丁茹看到川启,热情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丁茹不喜欢玩杀人游戏,丁茹也不喜欢参加任何类似的活动。因为没有男朋友,所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喜欢老总安排加班,尤其是喜欢老总安排周末加班。就连手机铃声也被丁茹设置成闹铃声让人听了不胜其烦,特别是在你中午想打个盹的时候,她手机的来电提醒会让你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丁茹告诉川启下午三点有个总经理办公会。川启赶忙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从一大堆邮件中找出了下午的会议通知。看看还有不少时间,川启又忙着处理了一下邮箱里已经积累的几十封邮件,其中大部分是反映业务情况的报表和间接邀功的工作汇报,还有一些是部门间通过反映问题而推卸责任或间接指责他人的工作联系函,此类邮件最让川启头疼,处理不当就会惹来一身麻烦。直到会议即将开始,川启才勉强将这些邮件处理完毕。
(2)
自打静雅回了美国,川启的业余生活反倒丰富多彩了起来。以前下班,因为静雅已经做好饭在家里等他,所以一般情况下川启都会按时回到家里,很少到外面应酬。现在,没了这个顾虑,为避免一个人回家做饭,无论是K 歌还是饭局,他对朋友的邀约一概来者不拒。
这天是周五,吃过午饭,曾进打来电话,告诉川启周日是他的生日,已经和大宋约好周末一起到洗浴中心聚聚,川启不假思索答应了下来。
(3)
曾进和大宋分别是川启读大学和研究生时的同学,通过川启认识后成为好友。大宋是南方人,家乡在师爷辈出的绍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宋看上去就像一个算命先生。除了有点少白头,大宋脑袋瓜长得也有点歪,从侧面看,是个锐角约等于60度的平行四边形,属于人们常说的鞋拔子脸。
研究生毕业时大宋一头扎进中关村开起了公司,可以说是中关村最早的村民。
大宋人缘巨佳,人也很随和,但运气却很差,就像是乘地铁,你所站的位置周围不断有人起身下车给旁边站着的人腾出座位,而你面前座位上的人却死坐着不动。当你刚挪到别处,原先死坐着不动的人便起身离去,把座位腾给了刚上车的人。大宋就是在这种令人郁闷的处境下苦苦挣扎,生意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
大宋属于“火”命,“五行”里缺女人,所以也谈不上有桃花运,找对象的旅程漫长而曲折,单是川启就先后给他介绍过若干个女友,其中包括川启的同乡师妹。师妹人品很好,就是生了两条莲藕腿。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蒲公英花开金灿灿。尽管川启告诫大宋别拿蒲公英不当鲜花,可大宋却愣嫌师妹性格豪迈没有女人味。如果把大宋找对象的经历从头到尾讲一遍,你就能从中体会到钢铁究竟是怎样炼成的。
大宋约见女友的方式很独特,必须在饭馆,而且大都在同一家饭馆。大宋对这家餐馆很熟悉,几乎每周二都来这里改善生活,因为这家餐馆周二可以十八元钱任吃。当然选择以吃饭方式见面有大宋自己的考虑,一是这样可以让他以经济势力弥补相貌平平和一米七不到的生理缺陷;二是可以从女孩的吃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咀嚼的时候嘴动的快说明没有心计;只点肉不吃青菜说明家境贫寒;照着龙虾鲍鱼一通乱点说明不是过日子的人……。
大部分女孩和大宋基本上是一面之交,具体一点说就是一顿饭的交情。有一个女孩见到大宋之后甚至连饭馆门都没进便找了个理由脚底板抹油开溜了,因此每次相亲都让大宋找不到男人的尊严。当然,也有大宋不愿意的时候。比如曾经见过的一个女孩,网上说的是一米六二,等见了面,眼前活生生站着一个《半夜鸡叫》里周扒皮老婆的原型。见面前心里想的是林志玲,见面后才发现是罗玉凤(网络红人凤姐)。
还有一次,大宋在一个婚介网站上看到一个女孩,除了照片上的人长的漂亮之外,爱情宣言也深深打动了大宋:“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为自己建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个温暖的名字/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大宋满怀激情地向女孩发出了邀请,女孩也很快回了音,并在几次深聊后答应了大宋的见面请求。本来大宋想约女孩在熟悉的那家餐馆碰头,但女孩说第一次约会,坚持在自己指定的地方见面。没有办法大宋只好勉强屈从。见面后,大宋对女孩的外貌十分满意,就要请女孩吃饭。女孩提出到旁边的拉面馆吃牛肉拉面,这让大宋感到意外。加上女孩衣着朴素,让大宋觉着格外亲切。吃完面大宋执意请女孩再找个地方坐坐,女孩说还有事,只能就近找个地方待一小会儿,大宋说没问题,就随女孩溜达到了一个酒吧。
进了酒吧,女孩随意点了几样东西。等服务员将东西送上并要求结账时,大宋惊呆了。两杯红酒外加几个小吃竟要价八百多元。大宋无奈之下红着脸付了钱。后来女孩勾肩搭背地和大宋聊起了大天,并乘着大宋酒酣之际向服务员提出再来一瓶红酒和一个果盘。大宋感觉势头不妙,便佯装接电话,赶紧起身出门开溜了。
想不到这把年纪竟然着了酒托的道,这让大宋感到痛不欲生。在回家的路上,大宋越想越来气,就给女孩发了个短信,对她的欺骗行径予以了痛斥,结果女孩回复:“你愿意的!”把大宋的鼻子都给气歪了。
回家跟同屋的哥们一说,哥几个捧腹大笑,半天直不起腰,其中一哥们楞是笑岔了气。就这样,大宋折腾了两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没有办法大宋只好上了北京电视台主办的玫瑰之约现场征婚节目。
为了这次电视相亲,大宋一咬牙一跺脚花四千多元买了一套皮尔卡丹西装。记得录节目那天川启作为亲友团成员到北京电视台参加了现场配对的节目录制。当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川启请他介绍一下大宋时,川启鼓动着腮帮子,瞪着俩牛眼说了一通瞎话。他为大宋列举了两大优点:第一,知识丰富,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第二,为人豪爽,朋友们都把他的住所当做联络站,每当感到迷茫和困惑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想起组织,想起大宋。
其实对于第一点夸赞川启还是有依据的,因为大宋知道的确实不少。比如,解放战争时期国共两党的军队,师级以上军官的姓名大宋可以倒背如流;联合国几百个国家的国旗大宋看图就能说出是哪个国家的。
川启的广告宣传深深打动了那天最漂亮的女孩。既然能作为联络站,可以想象大宋的住所该有多大!虽然大宋身材瘦小,但在皮尔卡丹的衬托下也不失几分倜傥,再加上他的名牌大学出身和总经理头衔,绝对是支绩优股。漂亮女孩毅然决然地把绣球抛给了大宋。
那天晚上,当大宋挽着漂亮女孩对着摄像镜头猛摆POSE时,脸上绽放出杜鹃花般的笑容。殊不知大宋住的地方是与人合租的三室一厅。屋子基本上不打扫,房间基本上不收拾。因长年不拆洗,被子枕头已经黑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有一哥们搞对象临时找不到住处,就在大宋那儿凑和了半宿。第二天清晨当女孩发现夜里示爱的地方竟是如此肮脏,愤然拂袖离去,并且再也没有和那哥们见面。
大宋和漂亮女孩到头来也没谈成,最终结果是漂亮女孩打破纪录,在和大宋吃过两顿饭之后仓慌离去。
七年前的春节大宋给远在美国的川启报来喜讯,说和一个比他小七岁的同乡喜结良缘。
(4)
相比之下曾进的桃花运和财运都远超大宋。
曾进上大学时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每次放暑假他都会从湖南老家带回大量的土特产,其中最令川启垂涎和难忘的是农村土法熏制的腊肉和猪血豆腐丸子。可能是烟熏火燎的缘故,吃了这些东西之后感觉有点像抽大烟,使人上瘾。为了尽可能多地吃到腊肉和豆腐丸子,川启经常有意无意地和曾进一同上食堂就餐,久而久之俩人成了好友。大学毕业后,曾进工作分配到了北京。后来川启到北京读研究生,俩人来往便更加频繁,很快就成了铁打的哥们。
曾进在中科院工作,距离川启就读的学校不远,所以俩人常隔三差五地搞个聚会。
那时候全国上下风靡跳交谊舞,俩人便经常结伴出入于各大院校的舞场,自行车就骑丢了好几辆。别看曾进面部长得没有一丝棱角,属于人们常说的肉包子脸,但由于其外表显得忠厚老实,特别是见了漂亮女孩,脸上的表情立刻慈祥成一个和蔼的老人,给人的感觉安全可靠,即使范冰冰来了也会坐怀不乱,所以常有女孩子投怀送抱。相反,川启的殷勤却往往引起女孩子们的警惕,反而对他敬而远之。川启对此深感郁闷,认为这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仙女的真实写照。
三年后曾进去了澳大利亚,在墨尔本的一所大学攻读硕士。川启在曾进读书期间曾到他就读的学校去过一趟。当时川启已经研究生毕业,在一家位于北京的美国公司做高管。有一年公司派他到设在澳大利亚XN的亚太总部学习。川启在抵达澳大利亚后的第一个周末便飞去墨尔本看望了曾进。
川启清晰地记得那天,当在墨尔本机场曾进用八百澳圆买来的破车拉着川启来到公司为川启预订的希尔顿大酒店时,曾进眼里冒着金光。俩人在酒店里一同用过大餐后,温饱思**,回酒店房间看起了成人电影,这种享受在当时极具豪华色彩,因为那个年代在国内看黄色录像属于违法,一旦被抓,轻则罚款,重则判刑。
曾进研究生毕业时,微软的比尔盖兹向他举起了橄榄枝,因为曾进研究出了当时世界上最快的中文搜索引擎。但曾进最终选择去了香港,与人合伙开起了公司。公司运作的非常成功,成立不到一年就被一家美国企业收购,曾进淘到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桶金。后来曾进先后创建并转卖了三家公司,每次他都能以前瞻性的眼光找准研发方向,在互联网流行的时代搞搜索引擎,在移动通讯发展的时期搞短信平台,在云计算初期研究大数据。
如今曾进不仅事业有成,并且娶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官二代千金,可以说是事业家庭两不误,名利爱情双丰收。也可以说川启儿时的梦想最终让曾进给实现了。
佛教信奉因果关系,认为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生命如同车轮一般周而复始,世人无不处在轮回之中。相貌端严为何因,前世花果供佛前。贤妻美妇为何因,前世佛门多结缘。曾进这小子上辈子一定给庙里敬了不少香献了不少花,所以才有如此旺盛的财运和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