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黑铁长城守将菲尼克斯·银焰点齐两千全副武装的罗马骑兵,出墙讨伐判断乱北境蛮族。
铁勒野火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挥手打发走了全身挂满雪花的驰狼斥候,轻轻说出两个字:“擂鼓!”
咚咚咚…听到这沉如闷雷的鼓声,瀛台白率先跑出了营帐。最近的几天里,北境四族的所有人口已经全部迁入铁勒营地。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六七岁的孩童,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分配到了武器。每个人都清楚这是一场关系到蛮族生死存亡的战斗,如果战败,后果唯有一死。
“是要出营攻击了吗?”迎着空中飞舞的雪花,瀛台白大声询问,“不是昨天刚说,敌方势大,我们应该依靠着营地的木墙坚守吗?”
再近些日的作战会议中,铁勒野火的策士陌奎以及瀛台部老将军铁沁都认为依托着铁勒大营是最稳妥的方式,进一个月来的所有作战训练,也都是围绕着如何利用仅有的战力坚守城池。
然而…这位铁狼王在战斗即将打响的时候,却忽然选择出营对敌,这种神奇的脑回路真的是开拓了瀛台白的眼界。
“呵呵,守营吗,有铁沁就够了!”
“我的狼已经饿了七天了,再不出去遛一遛,留在营里就要吃人了…”铁勒野火摸了摸身边那只巨大的黑色座狼,狼的眼睛已经红了。
“既然这样,需不需要我部也出阵驰援?!”瀛台白迎着风雪大喊,“虽然我们的战力比不上驰狼骑,但面对罗马士兵,没有一个蛮族人的血是冷的!”
铁勒野火一双寒眸看着瀛台白,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的还只是个孩子啊!他有一双灵动但坚毅的眼,尽管被风雪冻得通红,但那眉眼间的耿直与坚定和他的生父瀛台山煌一模一样。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或许当年瀛台山煌看着自己,就是今天自己看着瀛台白的这种感觉。
(当年老蛮王没有杀我,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铁勒野火并没有回答瀛台白,反倒是哈哈大笑。他高声狂啸,一百多只饥饿的驰狼留着口水,从营地深处的兽栏中跳出,围拢在他的身边。用不多久,穿戴整齐的座狼骑士们走出了营帐。跨上驰狼后,他们列队飞驰,很快就消失在了愈演愈烈的茫茫风雪之中。
瀛台白目送着他们出营,却发现不知何时,铁沁将军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山煌大君曾经说过,铁勒小子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你永远摸不清楚他脑中在想些什么…但今天我算发现了——”
“——其实,很多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他要做什么。一拍脑袋就反了,再一拍脑袋就要用一百骑主动奔袭敌方两千骑…”
瀛台白点了点头,铁沁将军带兵打了一辈子仗,深谙战争中的规律,作战其实和对赌没有显著区别,全都是在猜测对方的计划,以及剩余的筹码。一个像野兽般完全不可预知的敌人,毫无疑问是很难缠的。
“这种人,如果不是患了失心疯的疯子,就一定是战场中最可怕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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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军的前锋是千夫长莱塔司。然而...名义上是千夫长,实际他的手下却只有四百骑兵。莱塔斯是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才抢到了这个做先锋的机会。因为罗马军律法规定,前锋拥有最大的战功以及最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
虽说表面上北境四族没什么油水,但罗马士兵们依然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铁勒野火再怎么贫穷好歹也是一方领主,仔细找找怎么都能找到点私货。而且蛮族流放者在所有罗马士兵眼中不过是一些衣衫破烂,手持骨刀的难民而已。他们想要伤害身穿全套钢铁战甲的罗马军无异于天方夜谈。
这种白给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为了抢下这个先锋,莱塔司甚至取出了自己两年的俸禄贿赂给了万夫长菲尼克斯,他坚信,自己的此番赌博一定能够回本。
漠北雪原人烟稀少,因此根本没有路。从黑铁长城进入阴羽原,需要途径一大片锯齿松林所组成的林海。林中的树木高达粗壮,根部盘根错节。穿着马铠,又背负一名全副武装罗马士兵的军马根本无法跳跃。因此,先锋部队的任务之一是需要用开山刀砍出一条路,来给后续部队(尤其是辎重部队)制造出一条通道。
然而,莱塔司心中所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些。
在他的认知中,杀鸡这种事,一个成年人足够了;还用的着出动一群人来挨个鞭尸?更何况,北境的这些叫花子流放者们和罗马正规军相比,战力上的差距可比人与鸡的差距大多了!那二百多人的巡逻兵被杀多半只是因为他们掉以轻心加上身上没有盔甲,如果当时他们身上穿着的是和自己一样全套的钢甲,呵呵,还用的着二百人,一百人足以踏平他们所有的村寨!
莱塔司从军数十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兵油子。他对罗马帝国的国力有着极为精准的判断。基于这些考虑,他根本就没想过给后续部队开辟什么道路。他甚至故意找到一些厚重的原木扔在行军途中的雪坑里,目的,就是为了拖延后续部队前进的时间。
(妈的,老子可是用两年的俸禄换来了这次先锋的机会,你们晚到一天,老子就能多掠夺一天。甚至还能多出几天时间来找个雪坑,把带不走的战利品先藏好,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回来挖!)
(北境四族全族的财产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有什么样的将官,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莱塔司心中的贪婪无疑感染了先锋队中的所有人。这八年中,他们像是蹲监狱的囚徒一样在世界的最北端忍受着寒冷和孤独,这次来之不易的杀戮,释放出了所有人心中里的魔鬼。甚至有士兵让王宝从被都城带来了春药,就是为了在破城之际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邪火。
先锋队的所有人日夜奔袭,原本锯齿松林中至少三天的行程,他们只用了一天半就贴近了阴羽原的边沿。当莱塔司已经能够看到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洁白雪原之际,隐藏在林地尽头的铁勒野火终于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