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窗外又传来几声犬吠。大宝坐起身,揉了揉脸,看看时间:七点四十四!
今天周一!赶紧起身。老杨从来不在工作日叫大宝起床,用他的话说,就是“自然有人收拾。”
大宝胡乱洗漱了一番,穿衣下楼一气呵成,直奔单位考勤室打卡。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两分钟,这月全勤又没了。
满头大汗的大宝刚到休息室,报修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这里是二车间,有台精梳机坏了,麻烦来修一下。”
“马上到。”大宝有气无力地答道。
来到二车间,大宝随班长熊涉波来到故障机器旁。
熊涉波拿起机器上的棉网,对大宝说:“你看,这网全糊了。”
大宝看了看纹理模糊的棉网,又检查了机器,说道:“锡林梳针该换了,你先填个单子。”
熊涉波填好表格,大宝拿着去了后勤部,搬了梳针回到二车间,微微觉得头晕,想是没吃早餐,血糖有点偏低。
“应该没问题了,再试试。”大宝话音未落,突然脚底一滑,踩上一把螺丝刀,身体向后仰倒。大宝双手撑地,突觉左手一阵刺痛,正好撑在刚换下的锡林上。顿时鲜血染红了白纱手套。大宝脱下一看,左掌被划了七、八道口子,一些较深的伤口还在兀自往外冒血。
一旁的熊涉波也慌了神,连忙扶起大宝,径直走向医务室。走到医务室门口,熊涉波抱歉地说:“班上还得看着,我得回去了,下回请你吃饭。”
大宝笑笑,心说:(下回?下回等于星期八。)
走进医务室,只见一个年轻姑娘身穿白大褂,双臂交叉抱胸,正看着墙上挂着的人体循环系统图。
“卢医生呢?”大宝茫然问道。
那姑娘也不回头,答了一句:“我就是啊,怎么了?”
大宝一听像是熟人,问道:“小南?”
那姑娘被人认出,转头回身,正是卢悠南。她一看大宝手上鲜血淋漓,赶忙上前给他处理伤口,嘴上问道:“大宝哥,怎么弄成这样?”
“摔了一跤,手撑到梳针上了。”大宝配合着清洗工作。
卢悠南也不知道啥是梳针,不知该说什么,专心用酒精消毒伤口。
“小南,你爸呢?”大宝问。
“我爸临时有点事,我给他顶个班。”
“你不用上班?”
“今天排的下夜班。”卢悠南有一句答一句。
“哦。”大宝也觉话题耗尽,任由卢悠南包扎伤口。
“好啦!伤口不深,就是要注意不能沾水。明天这个点再来换药。”
“嗯,谢了。”大宝起身要走,猛然想起一事,又说道:“漪姐好像这几天要回来一趟,得志说咱几个周六一起聚聚,他跟你说了没?”
“没有,幸好你跟我说了,要不到时临时调班可不好。”
“没想到咱德志哥也有做事不靠谱的时候。”大宝趁机损了老友一把。
卢悠南微笑表示赞同。
“我上工去了。”大宝想尽早逃离尴尬。
“嗯,记得明天来换药。”
“知道了。”
大宝回到休息室,闲来无事,看起纺织机修手册来。眼看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排队时正好碰到熊涉波,死活要给大宝刷卡,大宝也不好拂了美意,顺便加了俩鸡腿。
吃过午饭,坐了一下午班,又吃了晚饭,七点多时,大宝照例挨个车间巡检,确保没明显问题后,打卡下班。
回到家中,发现老杨正在阳台抽烟。
大宝心想:(老爸怎么抽起烟了?)
又察觉柳辞未归,于是问道:“爸,柳老师呢?”
“她…”老杨清了清喉痰,接着说:“小玉大姨夫出差,她去陪陪小玉大姨。”
大宝又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莘莘宝贝那边就我二叔一人能行吗?”
九十年代中期,老杨下岗,办起一家托管所,名叫“莘莘宝贝”。负责给厂里同事们接送、照顾、辅导孩子,大宝的发小们基本都在所里待过。
“有什么不行的,就那么几个孩子,又都是住厂里的。”老杨回过头,发现大宝缠着绷带的左手,又问:“手怎么了?”
“没事,修机器割了两道,小伤。”
“莽莽撞撞!”老杨说完,转身在窗台上掐灭烟头,又续上一根。
大宝欲说还休。又想着左手行动不便,早早进了卫生间洗澡。大宝艰难的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一看,已将近九点,想起今早迟到的狼狈模样,决定早早入睡。
大宝只觉头晕目眩,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定脚凝神,环顾四周,树影丛丛,萤火点点,明月尚未升起,黑得刚好不见五指。
大宝心说这下惨了,这半坡之上一个不留神就要滚落山崖,虽说不痛,但也够狼狈的,难道要这么待到天亮?不对,昨晚月亮那么圆,今晚肯定还有,等月亮出来再走不迟。大宝计议已定,想找个平坦地方休息,谁知踩上一块圆石,仰面摔倒,随即滚下山崖。
(真是怕啥来啥!)大宝心中抱怨,也不起身,用行动证明了“在哪摔倒就在哪躺下”的不变真理。此时大宝竟想哼首小曲儿,暗自得意中,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声传来,侧耳细听,像是日语。大宝被吓得不轻,循声望去,依稀看见灯火点点,人影移动,显然是日军山脚阵地。心说完了,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这回不动可不行了,大宝以峰顶据点为参考,辨明西面方位,偷偷摸摸地匍匐前进。爬行良久,回头望去,发现阵地依旧近在咫尺。此时的杨大宝有一种索性闯入敌阵被乱枪打死的冲动,但又想起前几日在昏迷中取得胜利的窝囊,硬生生将自杀的火焰压回丹田。
眼见月上枝头,大宝学着蜗牛,灌木划过脸庞,麻麻痒痒的有些舒服。又过良久,终于远离敌阵,大宝小心翼翼爬起身,呆呆看着当头明月,自觉即将变成一条咸鱼。
将变未变之际,听得前方沙沙声四起,显然是有人走近,而且人数还不少。
(怎么日军这么多?)大宝慌乱中也不敢多想,四处张望,遍寻不到藏身之所,干脆就地一趴,将身体没入灌木丛中,祈求不被发现。
少倾,已经有人经过大宝身边,慢慢脚步声变多,一一从身边踏过。(可千万别踩着我。)大宝心中祈祷,此刻已手心冒汗,度秒如年。忽然左手传来一阵刺痛,这痛来得突兀且剧烈,直通肺腑,大宝忍不住“啊”地喊出了声。
这一声喊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些人刚喊出个“谁”字,随即收声,像是有意克制。
大宝暗暗叫苦,还没来得及抬头,双手就被一人反绞到背心,狠狠压住。刚想呼叫,嘴中又被塞入布团,只发出“呜呜”闷哼。大宝双手被绳绑住,身体被翻了个面。大宝万念俱灰,心说死也要死得英勇些,可不能丢了中华儿女的气节。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怒目圆睁,环顾众人,心中转喜。
原来众人武装服饰,都与之前战友并无二致,是自家兄弟。大宝见周围众人也是一惊,以为大家认出自己,却不知自己现时满脸血污,衣衫褴褛,众人吃惊全因自己面目狰狞、造型猥琐。
大宝看众人表情不对,口不能言,只能“呜呜”地哼着。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入人群,低声道:“大家继续行动,这人交给我。”
【杨大宝的梦境知识】在现实中受伤,会在梦境中体现,而且痛感会被放大(倍数待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