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漱宫
李霁姝也焦急的抱着雪霁等待着,乳娘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只等一声令下便可以走了。
“皇上来了!”外面的公公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慌乱的通传着,李霁姝立即便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抓住了刚进门的皇上的衣袖。
“皇上,一定要走吗?”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的李霁姝立即吩咐道“乳娘,红英,快速准备,能带走的便带走,带不走的便分了下去,这些个宫女公公的都分些,出了宫门便没了生计,也可帮衬些!”
“多谢娘娘!”屋里的宫女公公听闻都有些感激的跪了一地,看着主子们都要走了却没有人来安排自己,他们人虽在这里,可是心里早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听到娘娘说的话,当下便觉得感激的落泪。
“不必多礼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本宫跟皇上说说话!”
“是!”
屋里就剩下皇上跟李霁姝还有他们的女儿,女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快乐的长大。
“皇上,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还能如何,皇额娘一贯的做法便是议和,免不了的是赔款割地,霁姝,朕真的累了!”
“皇上!”李霁姝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霁姝,你知道吗?珍妃被她投井了!”皇上说完便低下了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脸,并没有让人看到他眼里的泪光,可是声音里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听到这里的李霁姝惊得一下就放开了他的手,那个处处不甘于人的厉害女人到底还是香消玉殒了,走的这么的落寞不光彩;她不禁想到了自己,自己是不是也不得好死,皇家的女人的下场不都一样吗?
“霁姝,朕真的无能为力了!朝堂的事,朕不想管,她想要就要,可是她竟然连后宫的可怜女人都不放过!”
“皇上,这不是你的错!”除了这声安慰,李霁姝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又该去怪谁!
“娘娘,都收拾妥帖了!”
“嗯!”
“李嬷嬷,你劳心了,随后便会有人来通知你们几时出发,朕还有事,就走了!霁姝,你记住,到时候朕可能会顾不上你们,一定要跟上!”皇上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握了握她的手。
“臣妾知道了!恭送皇上!”
“娘娘!是否老爷那里知会一声?奴婢听闻就连珍妃都……”
“李嬷嬷,笔墨伺候,我这就修书一封,劳烦您找人送去父亲那里!”
“是!”
宫中人心惶惶,宫门内,车马整齐的排着长长的队伍,火光大亮,照亮了整个紫禁城,也照亮了这些慌乱的人们,主子们都坐进了马车,随侍的宫女站在马车边儿,李霁姝来的时候便被安排在了靠后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额娘,父皇呢?不跟我们一起吗?雪霁有些害怕!”
“雪霁乖,不怕,额娘跟李嬷嬷都陪着你呢,你皇阿玛在前面的马车里呢!等到了南院,你便能见到了!”
“额娘,我,我想出恭!”小小的脸有些憋得潮红,小手忍不住捂着肚子。
“来,李嬷嬷陪你去!娘娘,您先上车,奴婢去去就回!”
“嗯,快些回来!别让她乱走!”
“是!”
宫里的茅房都在一些偏僻的角落里,掌灯的公公早就跑的不见人了,所以灯油燃尽了也就黑了;雪霁更是害怕。
“李嬷嬷,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公主别怕,嬷嬷陪着你进去便是!”李嬷嬷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便领着她进去了,刚好她也想方便一下。
“公主,您在外面稍后一下嬷嬷,这里脏臭,别染臭了您的千金之躯;别走远,嬷嬷马上就出来!”
“好吧!”雪霁确实觉得这里又脏又臭的,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于是便走了出去。看着远处走来走去的官兵,还有行色匆匆的宫女公公;不知道父皇的车子是哪一辆;于是她便朝着最前面的车子走去;走出茅房的李嬷嬷出来不见雪霁,便急的心里一跳,心想这下别坏了事儿了。连忙喊着,“雪霁公主?雪霁公主?您在哪里?”
遍寻不见的李嬷嬷便边往回走边找着,急的一双小脚生风似的快步回去。
这边雪霁走向前面的车子,还未靠近,便被人给拦住了,“哪里来的小丫头,走远一些!”
吓得雪霁生生止住了脚步,便不敢再靠前,只得往后找着额娘的车子,想回车上。可是后面的车子长长的看不到尾,又长得一模一样,她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额娘的车子。每次她靠近车子的时候都会被人拦住,轰走,她害怕的眼眶发红,又不敢哭。额娘,你到底在那里?雪霁害怕。
李嬷嬷回到车上,便急的眼泪直流,“娘娘,老奴该死,雪霁不见了!老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个时候腹痛上了个茅厕,怕是臭到雪霁便让她外面等候,可出来时便不见了她,寻了遍儿也不见,这才赶紧回来禀告!”
听到雪霁不见了的李霁姝早就听不见李嬷嬷后面絮絮叨叨的话了,满脑子都是雪霁不见了,不见了,这种恐惧令她一时间了没了思绪,当下便愣了。
“娘娘,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啊!”身边的红英急的忍不住直摇她的胳膊。
“快,快去找皇上!李嬷嬷,快去找皇上!”李霁姝此时想到的也就只有找皇上了,她顾不上擦早已布满自己脸上的泪水,被红英扶着下了车便往前走着。
车队的最前面,是一辆最豪华的车子,四匹马拉着,就连这种落魄的逃亡都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皇上,我要见皇上!”
“大胆,你是哪个宫的娘娘?”马上的侍卫问道。
“这是玉漱宫的霁妃娘娘!”身边的红英回道。
“怎么了?”身后传来皇上的声音,李霁姝才惊觉皇上根本不在车子里。
“皇上!”回过身,刚想说话的李霁姝发觉皇上身后的老佛爷,饶是再心焦难受也是强压下来,低抵的回道“皇上,雪霁不见了!”抬起时脸上早已经模糊一片都是泪水,不是红英扶着,她早已经支撑不住倒下。
皇上听闻也是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回皇上,公主刚到这里就害怕要找您,主子没让,她就又吵着要出恭;李嬷嬷带她去了,一个看不住就不见了,现下这里人来人往的又都是不常见的面孔,怕是迷了路走不回来了!”红英回道。
皇上的眉头早就皱到了一起,此刻的他多想将李霁姝抱在怀里安慰,但是无奈在老佛爷面前,容不得他又丝毫的错乱,凝思了片刻,他命身后的王公公道“王公公,速速吩咐下去,沿路往玉漱宫找,再沿着车队找,再派人四散找,一定要找到!”
“是!”王公公领命便去安排人手去了,他发现老佛爷的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可他知道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可是还是没有消息,李霁姝早已经瘫在了地上,被红英扶着;老佛爷也已经上了车子,皇上上前将李霁姝扶着起来,抱在胸前,“霁姝,这不怪你,是朕不好,是朕没有给她一个安全的家,你放心,朕一定将她找到!”
“回皇上,玉漱宫里已经没有人了!”
“回皇上,车队一路问过去也没有发现公主殿下!”
皇上紧紧的抱着听闻消息后要挣脱的李霁姝,“霁姝,霁姝,你冷静下!”
“不,不,皇上,让我去找!让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李霁姝此时的疯狂是没有人能理解的,就像一直所依赖的阳光突然被一层厚厚的布幔给挡住了,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一样,只知道去找,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人;她变得疯狂,用力的推着桎梏住自己的人。
“霁姝,你不要这样,相信朕,朕一定会找到她的!”
“不,不!”李霁姝痛苦的捂住脸,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办法宣泄,痛苦更加倍;她不禁仰头问天,她此时该何去何从?
“皇上,老佛爷遣奴才问问,公主可找到了?”李公公前来问道。
“尚未,来人,再去派人去找,不要放过公主常去的每个地方!”皇上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大声的命令道。
可是如今早已经乱作一团的紫禁城,人人都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去找一个小小的孩童,尽管她是千金之躯,诺大的紫禁城,一个小小的孩童,怕是一天一夜也找不到。
李霁姝早已经平静了下来,犹如失去生命的布偶一样的窝在皇上的怀里,没有了一丝生气,她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霁姝,你放心,朕不会放下她不管的。你不要这样吓我!”皇上爱恋的抚了抚怀里的女子的秀发,可是她没有一点儿反应。
“皇上!”老佛爷在李公公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
“皇额娘!”
此时的老佛爷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了不快,看着霁妃的模样也是皱起了眉头,也是只能强压下来,因为李之章还在为她办事,李家还在为她办事。她也不能明显的弃皇家血脉不顾,丢了皇家的脸面。
“可有找到雪霁?”
“回皇额娘,朕已经派人在找了!”
“回皇上,没有找到!”
“回皇上,卑职无能!”
“回皇上,卑职无能!”
“那就再去找!一群废物!”皇上此刻也失去了方寸,龙颜大怒,忍不住踹了跪在地上的士兵一脚,士兵却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又去找人。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太后说道。
“可是……”
“雪霁丫头一个人定走不出这紫禁城,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可咱们缺的就是时间,哀家必须大局为重!霁妃,你放心,这紫禁城还是爱新觉罗家的,小李子,你吩咐下去,留下人,在这里继续找,务必要找到雪霁公主!皇上,咱们只需在南院静候佳音即可,说不准,咱们还没到南院,雪霁就跟上来了!”
“请老佛爷、皇上、霁妃娘娘放心,杂家一定将公主给找到!”
皇上此时不说话,怀里的李霁姝抬头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爱慕的男人,一直心甘情愿陪着他的男人,从未有过的恨,从未有过的失望,看着眼前萧索又混乱的局面,人人都在忙碌的各奔东西,可是没有人在乎她的女儿,什么大局为重?什么皇家脸面?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只想要自己的女儿。看着霁姝望着自己的眼神,皇上知道,他已经要失去她了,他不禁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低声道“霁姝,别这样看朕,朕……”此时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让她觉得不那么的绝望。她的那微小的幸福也就像这个国家一样禁不住一丝的风吹雨打。
李霁姝的嘴角扬起一抹悲凉的笑,这是对这个皇家的无情的嘲笑,也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更是对自己女儿的愧疚,是额娘没有照顾好你,但愿你能碰到好人,逢凶化吉。眼前一黑,李霁姝晕了过去。
“霁姝!”
“娘娘!”红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就怕娘娘想不开。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老佛爷怒道,吓得红英再不敢哭泣,只能无声的擦擦眼泪,扶着李霁姝。
“送霁妃回车上,传哀家懿旨,即刻出发!”
车子上,李嬷嬷跪在李霁姝的腿边,一边一边的诉说着自己的愧疚。
“主子,老奴对不住您,对不住公主,要不是老奴不争气,闹了肚子,公主也不会不见!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啊!”
可是躺在车子上一直望着车顶的李霁姝充耳不闻,像未听到一样,只是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进了身下的褥子上。
“主子放心,老奴没有脸再跟着您,想来将公主的命交在老佛爷手上您也不放心,老奴这就回李府,求老爷,求少爷!不能再在主子身边伺候,还望主子一定珍重,小公主还等着您呢!”李嬷嬷说完便磕了几个头,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子。
红英坐在李霁姝的身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擦着脸上的泪。
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车队在天未亮时便消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禁城,只有下空空的紫禁城里成了人间炼狱。太后走之前留下的一道密旨。
那些没有被宠幸过的可怜的女人,那些不受宠的被留下来的女人,那些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的女人,都被太后的密旨判了死刑,一道白绫,一杯毒酒,甚至被投身深井;本是青春韶华,带着美好的愿望走进这深宫,却落寞的死在了这里。一时间哀鸿遍野,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宫女公公搜刮殆尽,士兵们粗鲁的抢着能拿得动的一切宝贝,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