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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离别更显师徒义,比肩渐晓儿女情

众人一见李佑成跃上擂台,便知这最后一站一触即发,无不欢呼雀跃,口中又开始呼喊“蒋天勤,苏景!苏景,蒋天勤!”除了坐在前面的几人,几乎没人能听到李佑成在宣布:“最后一场比试,由蒋天勤对苏景。”

蒋苏二人上得台去,先向李佑成道了谢,又向众人行了个团团礼,李佑成示意二人可以开始,蒋苏二人抱拳行礼,又各自摆了起手势。众人一看,便又沸腾起来:二人都是“三三剑法”的起手势,这蒋天勤竟能一连五场都用对手最擅长的剑法来比试,实在令人心为之折。须知多数剑法都是越纯属威力越大,但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难以将所有剑法都练至纯熟之境,多数剑客到了后期便不会再多学各路剑法,而是将心思集中于一门自己最擅长的剑法上,这样才能发挥出剑法的最大威力,所谓“贪多勿得”,正是此理。蒋天勤小小年纪,入门又晚,竟要在五场比试中使用四套剑法,即便这一场不胜,那也是勇气可嘉,如若胜了,只怕要成一时之奇迹。

三三剑法一共十三式,招式虽不多,但其中变化组合浩如烟海,蒋天勤学这套剑法才不过一月,而苏景却已经学了近半年之久,虽然苏景费时不少用于学“回风剑法”,但她的“三三剑法”也明显比蒋天勤更为精深。

二人一上手,便是巧招迭出,苏景招式纯熟,一招未尽后招已出,绵绵不绝,如风卷残云,浪打峭壁,和适才与李多比试时的左右支绌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而蒋天勤招式精奇,任凭苏景如何连绵攻来,他都能巧妙化解,虽是招式之间略显生涩,但却迅捷异常,总能后发先至,化解险情。转瞬之间,二人便已拆了数十招。

苏景见自己处于上风,不紧不忙,脑中却已开始思考倘若久战不胜时的取胜之法:即便自己以“三三剑法”不能击败蒋天勤,但蒋天勤从没见识过“回风剑法”,只要我稍一便招,蒋天勤应对不及,便不难取胜。适才苏景以“三三剑法”难以取胜,却以一招“回风剑法”赢了李多,下得台后思索良久,深以此法为然,便欲在这一场中故伎重施。但此时苏景毫无败象,便也不急于使出此法,一心要待僵持不下时杀蒋天勤一个措手不及,以收奇效。

蒋天勤心知自己剑法不如苏景纯熟,久斗之下难免落败,唯今之计,唯有求变,便想起李佑成那日论剑时所说“剑法之变,首先在不同剑法之间求变,其次在一套剑法之中求变,最后再以不变应万变”。如今自己既然要以“三三剑法”来战苏景,便没打算在不同剑法之间求变,要以不变应万变却又远没到这个境地,看来便只能在这“三三剑法”之中寻求变化。好在三三剑法招式虽少,变化却多,要变却也丝毫不难,只是如何变才能反败为胜,倒是一个难题。

正自思量,苏景一招“三阳交泰”刺来,剑尖连点蒋天勤左右肩和眉心,接着三剑化而为一直刺蒋天勤咽喉。这招也不难化解,只需一招“三分鼎足”,便能逼苏景撤剑回救,接着也使一招“三阳交泰”,便可乘势追击。可蒋天勤心中既要求变,便不愿按部就班去使这招,况且,这一招“三分鼎足”使出,只要苏景并不回救,那便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那也算不上什么高招。一念至此,蒋天勤仰面倒下,以左手撑地,右手反使一招“冰冻三尺”。这“冰冻三尺”原是用于刺敌人下盘腿脚,可现在蒋天勤仰面朝上,便无法使“冰冻三尺”去刺苏景的腿脚,只能剑尖向上,照着“冰冻三尺”的招式,反向去刺苏景的面门。

蒋天勤这一倒地,苏景刺过去的三剑便尽皆落空,后面三剑化一刺咽喉的招式更是毫无用武之地。可苏景招式练久,已是习惯成自然,见蒋天勤出此怪招,待要收招变招却已经招式用老,欲变不能。蒋天勤这一招反使“冰冻三尺”擦着苏景的面颊而过,苏景只感觉面孔一凉,顿时心中大惊,这才撤招退出三步。原来这招“冰冻三尺”是刺敌人双腿或双脚,先后两剑之间隔约一尺至数尺,而苏景的头颈在中间,蒋天勤这一招才落空。

蒋天勤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心中却大为懊悔:适才如果自己当真刺中苏景面孔,难免要在苏景的如花似月一般的脸上留下一道疤痕,苏景必定会恨自己终生,那么自己便是胜了,也是毫无趣味。

蒋天勤向苏景看去,只见苏景吃惊之下,面色通红,艳如桃花,惊魂未定之相,让人望之生怜,蒋天勤又自心动不已,心中便想:不若认输让她赢了,她高兴之余不免对我心生感激,她心中能想我一下,那又比赢了剑试重要得多。可转念一想:这般认输,那便让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她便是赢了脸上也不光彩,反而会恼恨于我,再者,所有人见我让她,难免流言蜚语,对她名声可不大好。这一瞬之间,蒋天勤心思转过不知几千几百,当真是柔肠成结,一时之间,大失方寸。

苏景拿手往脸上一拭,既不疼痛,也未流血,这才心中稍定,对于适才一幕心中兀自难以置信。蒋天勤所使那一招明明是“三三剑法”的招式,可他使出来为何那般奇怪,不但奇怪,而且诡异霸道,防不胜防。单凭适才那一招,如果是蒋天勤手下留情的话,自己便已算是输了,但如果就这么认输,心中却又不服,这么一想,苏景的目光便向李佑成看去。

适才这一幕众人也都看在眼中,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是苏景将蒋天勤放倒在地,而蒋天勤只是胡乱刺了两下,稍懂一点的,也难看出蒋天勤所使的是什么招式。只有李佑成看出了蒋天勤这一招险中求变,转败为胜,只是不知蒋天勤这一招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故。须知这一招虽是极巧,却也是极险,若不是苏景一惊之下抽身退开,而是趁蒋天勤未及起身之际再度攻上,输的便一定是蒋天勤了,可以说蒋天勤这一招固然巧妙,但也有几分运道在其中。

蒋天勤见苏景望向李佑成,便也去看李佑成,李佑成摇摇头,示意胜负未分,二人这才转过头来,提剑又自攻上。两日比试之中从未出现这样场景,众人大多一头雾水,但既看见二人又再继续,也没人发问,心中的好奇则是难免的了。

此时苏景已不敢大意,招式之间颇为谨慎,但这一谨慎,招式便不如先前那么熟练老到,步法身形也慢了下来。而蒋天勤自那一招反使“冰冻三尺”险些伤了苏景,心中也颇有顾忌,不敢乱变招了。这一番斗反而比先前更为拘束,二人便似练招一般。众人看了,难免鼓噪不安。

又过数十招,苏景心道要想赢这一场势必得冒险一搏了,当下一边凝神应付,一边思索该使“回风剑法”中的哪一招才能一击即中。蒋天勤见她柳眉深蹙,双唇紧咬,似是十分疲惫,不禁心中不忍,心中暗自琢磨:这场剑试,输赢本就没什么,自己又何必如此在乎,倒不如成全了她,她心中高兴之余,兴许会念着一点我的好,只是如何才能让她赢了这场,又不让人看出破绽,这倒是个难题。

蒋天勤这一沉思,招式便自慢了些许,苏景一看便知,心中一喜,顿觉这是个机会不可错过,先是一招“入木三分”荡开蒋天勤的长剑,刺向蒋天勤的肩头,又使一招“回风剑法”中的“风沙万里”,剑尖连点蒋天勤面部胸口五处要害,这五剑又分三虚两实,既快又准,实在叫人难以防范。

蒋天勤的心思多半却集中在苏景身上,苏景心中一喜眉头舒展开来,蒋天勤也看在了眼中,便知苏景看出自己的破绽要使杀手锏了,只是并没想到苏景居然来势如此凶猛,招式又极怪异,虚实难辨,这是蒋天勤要退已来不及,要防也不知从何防起,心道我输在你这一招上,你也算赢得实至名归,岂不省事。当下蒋天勤也不费心如何抵挡,顺手使了一招“流风回雪”,便站定等输。蒋天勤这招“流风回雪”已不是“三三剑法”中的招式,而是“雪山剑法”中的一招,蒋天勤一心求输,便没用心思考,使出这招只是在苏景的长剑刺向面门时的本能反应。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本能反应下所使用的招式,正是一记绝妙好招,无论招式之精巧,又或是剑法之纯熟,都是最佳之选无出其右,换作平时即便是他苦心思索,也未必能想得出来这一招。

只听得“叮叮叮”三声,两人已经交了三剑,蒋天勤本能所选的这招“雪山剑法”招式极为纯熟,速度便比苏景私下学来的“回风剑法”快了许多,一快一慢,蒋天勤的招式后发先至,还没等苏景的后面两剑刺向蒋天勤胸口,蒋天勤的剑尖便已堪堪停在苏景的手腕前,只要苏景再往前送半寸,就难免中剑受伤。蒋天勤这一招既然纯熟,便自然收发自如,这才能停得如此准确,不差分毫。苏景这一招“风沙万里”使到一半便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而蒋天勤的剑已经指在她手腕上,同门比试到此地步,苏景便算是输了。

苏景虽然求胜心既强,但自尊心也颇强,一看到自己输了这招,也不再勉强,当下收剑拱手道:“蒋师弟,好剑法!”

适才二人这最后一招对蒋天勤来说便宛如梦境一般,直到苏景拱手认输,蒋天勤这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见苏景脸上没有怒意,心中稍安,忙拱手毕恭毕敬道:“苏师姐,承让了!”他心中虽想让苏景胜了自己,却没想到种瓜得豆,自己却反是胜了,这其中的关键蒋天勤尚未想清楚。但即便是想了清楚,如果对苏景明言自己无心之下却赢了这一仗,苏景只怕也难以相信,定当自己有心羞辱于她,所以这话便只能永远藏在心中。

李佑多见胜负已分,便走了过来,大声道:“这一场,是蒋天勤胜!”台下顿时沸腾,赞美声,祝贺声,惊叹声不绝于耳,却又难以分清出自谁人之口,这中间当然难免夹杂一些惋惜声,嗤鼻声,唉叹声,而那些交头接耳所说的话更不得而知了。

李佑多一手牵了蒋天勤,一手牵了苏景走下台去,又唤来李多和段旭,四人分前后站在了梁浩跟前,便是这次剑试最终的赢家了。

梁浩站起身来,台下这才稍作安静,梁浩拱手道:“四位少年英雄,剑术高明,当真是可喜可贺。还望你们再接再厉,学好功夫,早日成为天瑞镖局的一把好手。”

四人各自拱手谢礼,口中答道:“谨遵教诲。”

梁浩这才转过身去,冲众人道:“这次剑试说到底,不过是众位人生之中的一次小小的考验,众位还都年幼,人生之路漫长,只要努力,你们人人都会成功。还望众位胜者戒骄,败者戒馁。粱某代天瑞镖局谢过众位的努力,也代众弟子谢过李师父。”说罢先向众人行了一礼,又向李佑多行了一礼。李佑多自然急忙还礼,口中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天色已晚,梁浩、李佑多便和众镖师先行回去,而其余人也都瞬间走得干干净净,便只剩下刀剑班的众位弟子。

众人和蒋天勤关系都颇不错,待到只剩下他们时,无不走上前来,道贺不绝,有人难免责怪道:“你小子,好不厚道,平日默不作声,原来在苦练剑法。”也有人道:“蒋兄,以后还要多多指教。”还有人道:“难怪师父如此看得起你,果然有两下子。”如此种种不一而绝,蒋天勤只得口中连道:“哪里哪里,侥幸侥幸,过奖过奖。”几名女弟子也想过来祝贺一下,只是一来脸皮薄开不了口,二来也插不上嘴,只得围着苏景连连安慰,说到:“咱们几人,都是一上场便被杀得片甲不留,你能坚持到最后才输了一点点,那也是为我们女弟子争光了,好叫那些不可一世的家伙们看看,什么叫巾帼英雄。”苏景虽然争强好胜,但毕竟对自己的成绩还算满意,又是小孩心性,被这么一夸,先前的沮丧自然一扫而空,反而不好意思道:“输便输,哪有什么输一点点两点点的。”几个女弟子又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时传出一阵娇笑。

苏景跟众女弟子说笑了一阵,便朝蒋天勤这边走来,其它几人也便跟在他身后。男弟子见几名女弟子走了过来,便安静下来,默默看着这些女弟子,只有那朱日河吹了一记口哨,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苏景走到蒋天勤跟前,微微一笑,道:“小师弟,以前小看了你,这回可吃了大亏了。”蒋天勤本拟苏景输了剑试心中一定恨透自己,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大方,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还不如苏景一介女流,心中大为惭愧,忙红着脸道:“苏师姐剑法好过我,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定然是你手下留情。”

他话一落音,身边的张少顺便作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拖了个长音“哦”了一声,才道:“难怪难怪。”便又闭口不说。

许珊珊立刻便吃了他卖关子这一套,张口便问:“难怪什么?”众人见有人开口替他们问了,便转向张少顺。

张少顺微微咳嗽了一声,还想继续卖关子,却吃了一记许珊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爆栗,这才开口道:“我们苏师姐一定是喜欢上这位蒋师弟了。哈哈哈!”别人没笑,他却先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没想到他会往这儿想,一时之间都怔在原地,便只剩下张少顺一个人干笑不止,笑了一会,自觉无趣,也便停下。

许珊珊又是一记爆栗,骂道:“臭小子,胡说什么?”

蒋天勤脸色更红,却不知所措,他知道张少顺所说一定不是实情,但心中却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苏景回过神来,顿时怒容满面,骂道:“死顺子,一天到晚地乱嚼舌根子,姗姗姐,你再帮我给他几个爆栗吃吃,只有你才能治得了这个臭小子。”

许珊珊一听,顿时醒转过来,笑道:“死妮子,我帮你,你却来害我?”

只不过为时已晚,众人无不“哦”的一声,看看许珊珊又看看张少顺,眼神颇是暧昧,直看得张许二人浑身不自在。

有一人便道:“难怪,我们小顺子吃了许师姐两记,吭都不吭一声。”

耿进龙趁机也道:“我听小顺子说他们张家怕媳妇那时祖传的。”众人一听,无不开怀大笑。

张少顺和许珊珊见众人越摸越黑,又气又急,一人追了一个便打,被追的两人飞也似的跑开。众人也都闹哄哄地追将过去看热闹。

习武场上转瞬便只剩下蒋天勤和苏景两人。蒋天勤见苏景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将众人的注意转去了别处,这才免去了适才的尴尬,心中既感激又钦佩。可现在只有他们二人时,两人心中难免又想起张少顺说的话,都觉得大不自在。

半晌,蒋天勤才结结巴巴道:“小顺子口没遮拦,你别介意。”

苏景一听,反而笑了起来,道:“你跟这死顺子一个屋的,他是不是经常说我坏话?我看一定是的。”

蒋天勤看她笑了,这才没那么拘谨,道:“这倒不假,他整天掰指头算我们刀剑班有几个弟子喜欢你苏师姐的。”蒋天勤信口开河的本事便又现象出来了。

苏景一听,便知他在开玩笑,便道:“那他算出来几个没?”脸上已经是一片笑容,顿时现出浅浅酒窝。

蒋天勤道:“我只知道他一直恨他娘少给他生了一只手。”

苏景道:“那他不会拿脚趾头算啊?”说完便觉得这话自一女子口中说出颇不文雅,脸上微微一红。

蒋天勤道:“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你猜他怎么说?”蒋天勤自始至终一本正经的表情,倒似他编的这些瞎话都是真的一般。

苏景明知他在胡扯,仍然好奇道:“怎么说?”

蒋天勤顿一顿,道:“他说,用脚趾头,岂不亵渎了苏师姐?罪过罪过。”说完还作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

苏景一听,又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道:“听你鬼扯。”蒋天勤这才哈哈大笑,苏景接着道:“不早了,再不回去没饭吃了。咱们走吧。”

蒋天勤听她口中说出“咱们”,顿时心如撞鹿,却又甜入心腑,点了点头,便跟在苏景身后,往回走去,二人又说了一顿话,便到了饭堂,苏景自和一班女弟子一起吃饭,而蒋天勤一边吃饭,脑海中却已经满是苏景浅笑如画的模样。

当晚,李佑成将蒋天勤单独叫了出去,给了他十两银子,便是这次赢得剑试的奖励了,另外还有五天时间可以回家探望亲人。蒋天勤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银子,心中激动不已,脑海中便开始盘算要买些什么物件让爹娘高兴高兴。

李佑成见他沉浸在喜悦之中,倒也没有急于打断他。两人走出数十丈远,蒋天勤这才将银子揣入腰中,一脸歉意地看着李佑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佑成笑了笑道:“等你从家中回来,我应该已经离开秦西分局了,所以今晚就是我师徒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蒋天勤一听,惊道:“啊?这么急?”虽然他与李佑成相处时间不长,初次来秦西分局更是被李佑成大为轻视,心中耿介良久,但李佑成对他的知遇之恩却教他心中感激不已,这一离别,便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实在叫他万分不舍。

李佑成点了点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早走一日,晚走一日,又能如何?”看到蒋天勤恋恋不舍的表情,接着又叹道:“唉,真是可惜,如果你能早些来刀剑班,或许你的成就能远胜今日。”蒋天勤跟随李佑多学剑前后只有三个月,李佑多便已经看出他是学剑的不世之才,他在天瑞镖局旗下各分局授剑已有多年,像蒋天勤这般有悟性和天分的弟子还是第一次遇到,然而他却只能教他短短三个月时间,这临别之际,他心中的不舍其实更胜蒋天勤许多。蒋天勤之于李佑多,便似一块好璞之于玉匠,一匹千里马之于伯乐,一名良将之于良主,一见便已爱不释手。李佑多近些年不再走镖,一身本领不能在江湖上建功立业,便更希望可以找到一名资质极佳的弟子来继承自己衣钵,而蒋天勤无疑便是最佳人选,如今眼见不能再教蒋天勤,当真叫他心痛不已。只是他的这番心思,既不能对蒋天勤说,便是说了,蒋天勤小小年纪也未必能听懂。

蒋天勤只道是李佑多夸奖自己,忙道:“师父,今日弟子不过是侥幸而已,苏师姐的剑法其实远在我之上。”蒋天勤这几句话倒也句句属实。

李佑多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只是道:“你是不是侥幸,为师自然心中有数。”苏景的“三三剑法”自然要胜过蒋天勤些许,但李佑多何等老练,自然能看出,如果蒋天勤能不拘泥剑法之限,而是随心所欲去使剑法,苏景无论如何也胜不了蒋天勤。

李佑多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递给蒋天勤,道:“这本书中,是我记下的各门剑法之中的一些巧妙招式和破解之法,其中还有我这些年里创下的一些招式。你只管拿去看看。”

蒋天勤郑重地接了过去,道:“谢谢师父!”书的封面上书“剑札”二字。

李佑多叹了口气,这本《剑札》,其实是他几十年心血所作,书中所载招式,或是他历经种种困难搜集而得,又或是苦苦思索创立出来。《剑札》之中所载招式固然是精妙绝伦,但也难学难练,有不少招式,就连他都未能得心应手。今日将这本《剑札》送了给蒋天勤,李佑多其实心中也是颇为不舍,但转念想到这本书得遇蒋天勤,便也好似良将得遇明主一般,不致从此埋没光辉,也是一大幸事。只是,这些话似乎也不便对蒋天勤说,当下,李佑多只是淡淡道:“这本书中的剑法都没有注明出处。所以日后你学习的时候,无须刻意要自己去使哪一门的剑法招式,须知‘智者三思,必有一失,愚者三虑,必有一得’,再高明的剑法也不可能每一招都是不二之选,再普通的剑法也不可能没一招都是一无可取。应敌之际,不在于使用那一路剑法,而是依照敌人的招式选择最有效的招式,最有效的招式,也许是你用得最好的一招,也许是你最有把握的一招。”

李佑多担心蒋天勤一时之间还不能想清楚,说完这段话,停了许久,见蒋天勤面色转和后,似有所悟,这才接着道:“这本书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一本,你一定要妥善保存,如果有人借阅,你愿借则借,但不必说是我送你的,只是切记不得转送他人,你可记得?。”

蒋天勤尚在思索李佑多先前说的话,见李佑多神色凝重,忙道:“弟子遵命。”

李佑多叹一口气道:“明日之后,我们便不再是师徒了。不过他日有缘,我们一定能够再见,希望到那时,你的剑法更上一层,莫叫我失望。”

蒋天勤道:“弟子一定会用心练剑的。”

李佑多便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明日早些回家,去看看你爹娘。”

蒋天勤道:“是,师父。”摸摸怀中的银子,又将那本《剑札》放了进去,这才喜不自禁地回去。

次日一早,蒋天勤揣了钱,又去马房借了一匹马,便要往平凉城去,打算先在城里买些东西带给爹娘。

正自挑马,忽然感觉身后有动静,似是有人偷袭自己,也不转身,一记“回天挽日”便向身后甩了一拳,不过料想身后不是敌人,这一拳也只用了三分力道。

那人轻轻格开这一拳,在蒋天勤后脑勺上拍了一记,嗔道:“想死啊,这么大力?”

蒋天勤听声音便知是苏景,心中吃惊不下于被拍了一记,急忙转身,却见苏景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逾一尺,面如朝霞,笑如桃李,美不胜收。蒋天勤呆呆看着苏景,便已如梦如痴。而苏景这才发觉两人距离太过于近,带要退后,但被蒋天勤这一看,脚下却已挪不动了。

蒋天勤一直不敢呼吸,险些喘不过气,这才深深吸一口气,转过神来,脸上一红,道:“你怎么也在这?”

苏景也恢复平常,一边往前走,一边笑道:“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你来干嘛?”

蒋天勤跟在她身后,道:“我借一匹马回家。你呢?”

苏景道:“我也是。对了,你家哪儿的?”

蒋天勤答道:“昌唐镇,离这很远的,你一定不知道。”

苏景确实不知,便道:“我先去平凉,你去不去?”

蒋天勤心又是一阵乱跳,苏景这么一问便是要和自己一起同去,那即便自己并不打算去平凉,为了苏景也一定要去一次的,何况自己也正打算去,当下便道:“我也正打算去呢,买些东西带给爹娘。”

苏景已经选好马,纵身上了马,道:“那还不快走?”脸上又是一片灿烂之笑。

蒋天勤本来要选一匹好马的,可被苏景这么一催,也顾不上再选,胡乱牵了一匹出来,也纵身上了马,跟在苏景身后。

苏景回头笑道:“看不出来,你马骑得不错嘛。”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马房门口,马房的伙计认出二人,当即放行。二人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镖局,蒋天勤经常外出采办,出镖局的机会倒是不少,倒没觉得有多特别。但苏景却是难得出来一次,一口气奔出数里,顿觉心中畅快,忍不住放声唱了一曲。

蒋天勤只听出歌声甜美,歌中的意思却不大了然,苏景一曲唱完,蒋天勤不禁喝了一声:“唱得好!”

苏景回过头来,发现蒋天勤不紧不忙地跟在身后,听他夸自己唱歌好听,居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红,不过转瞬即逝,笑道:“蒋师弟不光剑法高明,看来骑术也很不差啊。不如我们比一比,看看谁先到平凉,如何?”

蒋天勤也是小儿心性,不管什么比试都是兴趣盎然,听她这一提议,忙道:“好!”抬头一看,苏景已经绝尘而去,只听得一阵脆笑,眼见就要没影儿,蒋天勤急忙胯下一紧,喝了一声“驾!”便追了上去。

二人这才稍稍近了一些,蒋天勤落在后面,往苏景身上看去,才发现苏景今日换了一身女儿装束,浅色上衣,紫色裙子,长发飘飘,既娇媚动人又英姿飒爽。

苏景回头望了一望,看到蒋天勤还跟在身后,急忙催马往前飞奔。她这匹马脚程略胜一筹,这一策马,便将蒋天勤甩开了。

苏景回头不见蒋天勤,便又放慢一些,如此忽快忽慢,巳时时分二人便赶到了平凉城。

正好赶上中秋佳节将至,平凉城分外热闹,不少大户人家、店铺的门前已经挂上大红灯笼,平添不少喜气,又赶上买菜时间,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蒋苏二人牵着马,肩并肩地往前走,不住东张西望,只觉得新奇无比,而蒋天勤的目光更多落在苏景身上,只是尽量不去正视。

正走着,忽然闻到一阵肉香飘来,蒋天勤的肚子顿时一阵咕噜作响,原来蒋天勤没用早餐,这会儿才想起饿来。蒋天勤不好意思地往苏景看去,苏景也正好向他看来,不过苏景并未听到蒋天勤在大唱空城计,但二人都闻到香气,一时心意相通,莞尔一笑,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摊,摊前摆了一个炉子,炉火颇旺,天气又热,摊主已是满头大汗,只见他拿袖子一抹额头上的汗,口中喊道:“腊汁肉夹馍喽!”面前的独轮车上,已经摆了几个做好的肉夹馍,一个个色泽红润,气味醇香,真叫人垂涎欲滴。

蒋天勤抢上前,道:“老板,来两个!”

摊主一听生意上门,喊道:“好嘞!”取了两片巴掌大小的干荷叶,包了两个肉夹馍,递给蒋天勤。

蒋天勤付过钱,递了一个给苏景,苏景也不客气,接了过去。荷叶清香被肉夹馍烘热后便都散发了出来,当真是清香可口,蒋天勤早已饿坏,三口两口便已吃完,而苏景则是小口小口地吞咽,不慌不忙。这肉夹馍个头颇大,蒋天勤吃了一个便又六七分饱,已不觉得饥饿,而苏景吃了大半便已吃不下,将荷叶细细卷好,放入身边的袋中。

二人又走了一阵,蒋天勤这才想起昨晚想好要买的东西,看到前方是一布店,便将马拴在店门前的树上,走进店中,苏景跟了上来。

店主见店中有客,便走上前来,只见蒋天勤和苏景男俊女俏,心中暗道好一对璧人,嘴里可不敢乱说,只是招呼了一句:“二位客官慢慢选!”

蒋天勤从未买过这些东西,既不知要买什么颜色什么款样也不知要买多大尺寸,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选起,大为踌躇。

苏景一看便知,心中暗自好笑,问道:“你是要给你爹娘买布做衣服?”

蒋天勤一听,这才想起刀剑班的女弟子负责针织女工,苏景对于这些自然无所不知,顿时如逢救星,忙道:“正是,正是,苏师姐,你帮我选一选。”

苏景挑了一匹青布,一匹灰布,道:“我看就这两匹吧,够给你爹娘每人做两套衣服的了。”

蒋天勤自己不懂,便认定苏景所选一定不错,也不多说,便拿了布匹去柜上结账,苏景又选了一匹蓝底花布,自行付账。两人将布匹装好放在马背上,又各自买了不少糖果炒货,便到了午时,寻了一家面馆吃过午饭,苏景家在平凉城城北,二人便分道而去。

蒋天勤一直看着苏景背影消失,这才怅然若失地驱马奔西南而去,一路上,一时回想起苏景帮自己挑选布匹,一时又回想起对坐吃面的场景,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蒋天勤先是去了吴广友家中,吴广友不做镖头之后,夫妇二人在家中种地放马,日子倒也悠闲,见到蒋天勤到来,二人心中大是欢喜。蒋天勤送上从平凉带来的几样礼品,吴广友夫妇责怪道:“下次可不许这样,有钱不如留着给你爹娘。”蒋天勤忙道:“下次不敢了。”吴广友夫妇口中责怪,心中却是高兴,硬要留蒋天勤这晚留下吃饭,蒋天勤几番推托,夫妇二人这才作罢。

吴广友将蒋天勤叫到房中,取了一件东西递了给他,蒋天勤一看,竟是那把弩弓,心中大喜,急忙结果,口中叫道:“吴师父,是弩弓!”这把弩弓蒋天勤初近福顺镖局时对它可谓恋恋不忘,不过到了后来,便也不太惦记,蒋天勤万没想到吴广友居然还能记得,这份感情,却又胜过送金山银山了。

吴广友笑了笑道:“不错。镖局的其它东西,我都卖了,只有这把弩弓,我特意给你留的。”

蒋天勤心中感激,呜咽道:“吴师父……”虽然蒋天勤这些日子很少想起福顺镖局的师父们,但三年的师徒情,只要一有机会便又显露无遗。

吴广友拍了拍蒋天勤的肩,道:“天勤,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要争气!”自己眼睛却也是一红,福顺镖局的往事也在他心中激荡。

蒋天勤一听,泪水便止不住,话不成句地将他在剑试当中夺了第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吴广友心中更是高兴,这才转悲为喜,道:“你是我们那么多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不差了,这个我可要告诉其他几位师父们,好叫他们高兴一下。”

蒋天勤连连点头。吴广友怕蒋天勤回家天色太晚,又知他思家心切,也不多留,蒋天勤这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朝吴广友夫妇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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