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什么？”鬼谷子好奇问道。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就是子悟想要杀我的理由？”鬼谷子眉头紧锁道。
“不够吗？”
鬼谷子嗤然一笑道：“不够，从昭和二年我一直隐居在云梦山，平日里看看书，教教弟子，何错之有？”
“弟子出世，所做所为又与师傅有何干系？该教的我都教了，毫不藏私，他们封侯拜相之时，能被别人说起是我鬼谷弟子，我就满足喽。请问师弟，这般作为何来的搅动天下，逼得黎明百姓鬻儿卖女？”
齐诚默然，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一个隐居田园的教师，甘于平凡、苦心孤诣的培育几个弟子，弟子荣耀与师傅，望着各个弟子名动天下，师傅在夜深人静之时，何尝不欣慰。
只是，一想到整个战国时代三千万的人口，战死数百万之巨，在这几百万人口之中，十之八九出自鬼谷弟子之手，齐诚心如刀割。
有史籍记载的人数已经骇人听闻，间接受其害的又有多少？未著入史册的平民百姓又有多少？
人之所以为人，因有怜悯、善良、仁义、忠贞、坚韧等诸多美好词汇来定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并不是一句空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齐诚潸然泪下。
擦去眼泪，齐诚心中决然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隐居山林的老师，除了培养几个弟子，还能做什么？”
“文有张仪、苏秦、毛遂，武有李牧、白起，谋有孙膑、庞涓，这世间人中豪杰皆出自你手，即便你鬼谷子想要称王称霸，我都不惊讶。可你不！隐居云梦山戏弄天下诸侯，你到底想做什么？！”
鬼谷子摇头苦笑道：“我道家子弟，何时会有称王称霸的野心？我所追求的是‘道’，道可道，非常道。师傅以开启民智成就圣道，我以教书育人成就师道，何错之有？”
“我不信。”
“信或者不信，取决于师弟，师弟既然看到了，我对师弟可曾有半点儿隐瞒？”
齐诚默然。
鬼谷子隐居山野，不曾入世，门下弟子搅的世间天翻地覆，也不见其踪影，后世专家对他是否存在都心存疑惑。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教书匠，为了不将一身学识带入棺材板，特意教导几个学生？
齐诚深叹一声，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隐居幕后的黑手，只是个一心培育弟子的圣贤之师。
门下弟子入世后的所作所为，又和师傅有什么干系？
鬼谷子抿一口热汤，眼神微动，稍一细想便明白齐诚的杀意从何而来。
“师弟，既然有悲天悯人的心怀，何不将我门下的几名弟子收入囊中？为了王图霸业也好，为了解救苍生与水火也罢，交给师弟我也放心。”
“给我？”齐诚愕然道。
“对，给你。”鬼谷子笑意诚恳的试探道，“师弟初见我便心怀杀意，想来师弟必然看到我这几名不成器的弟子，在将来负有滔天罪孽。罪孽在身，需有缘人渡，交予别人我不放心，还不如交给师弟，以师弟慈悲怜悯的性子，神州大地也能少去很多苦难。”
“鬼谷先生说笑了。”齐诚心里一凛道。
“不。”鬼谷子道，“我没有开玩笑，师弟收下这几人，夺取天下易如反掌，公孙殃乃卫国王上康叔封之后，师弟可借其王子名义，发号施令、收复故土，李牧、白起乃绝世悍将，冲锋陷阵，取敌酋首级更不在话下，张仪、苏秦、毛遂胸有沟壑、素有急智，师弟座下文武齐全，问鼎中原，又有何难？”
“你怎么不去做？”齐诚反问道。
鬼谷子苦笑一声道：“我已垂垂老矣，膝下又无儿孙，即便夺得天下又有何用，师弟不一样，师弟如今风华正茂，花费个十年功夫夺取天下，也正值壮年，为子孙夺得一份诺大地基业，成千古无双的王，师弟觉得如何？”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哪个男人没有这样的梦想？
口含天宪，一声令下，无数人为之效死；天下美人，含苞欲放，任其采摘。
以现代人的经验来夺取江山，恐怕花费不了十年功夫，这天下就能握入掌中，更何况，即便在这里带上一辈子，跟系统招呼一声，回到现代，又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这买卖百利无一害！
只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齐诚稍一沉迷，眼神又变得清明，跟在师傅身边十年，路都走了几十万里，屠过猛虎，杀过蟊贼，心性早已坚如磐石，岂能被几句话撼动心神。
冷眼撇着鬼谷子，杀气腾腾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鬼谷子呵呵一笑，不在言语。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一份饕殄盛宴摆在你面前，吃或者不吃取决于你，与做菜的厨子，有何干系？
齐诚在心底落寞的叹了口气，胸膛如风箱般鼓起的杀意，顷刻间消逝殆尽。
话里话外，鬼谷子无不在表明自身，淡泊名利，无意于天下争雄。
他既然不是故意挑起天下纷争，静坐凉台，闲看神州溺水的凉薄之人，齐诚又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辛勤园丁？
系统警告的很有道理，我既然是一个历史看客，又何必参与进去，历史车轮也不是自己这个弱小的螳螂能够拦挡住的。
随他去吧。
感受不到那股凛然的杀意，鬼谷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精心培养的七名弟子，若是被人一锅端了，鬼谷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悲惨一幕，即便这个人是自家师弟，也不行！
就好比种了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晴天怕晒，雨天怕淋，夏畏酷暑冬畏严寒，操碎了心，盼酸了眼，好不容易一朝花开，惊艳四座，却被一个叫师弟的瘪犊子，摘去花朵，扯掉花叶，折断花茎，最后连盆都端走。
幸好自己没有祸乱天下的心思，也幸好师弟不是妄杀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