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醉卧了三天。
原因一,“纸媒”没干过“视媒”,我们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报社,被“市场淘汰”了。
那天是副主编请的“散伙饭”。提起“请客”,这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
他是个小气、“会过”到家的“受气包”,平时没见过单人买过肉吃,“西红柿炒鸡蛋”是他的“奢侈”菜。
有时同事笑话他:“你这皮包骨的,不会是减肥吧?!”
他扶了扶宽宽的镜框:“独乐乐,不如家乐乐,开荤只待妻来时。”
他在报社的时间比一搬同事要长,他认为只有在单位,才有“文人”之感,迈出门就意味着跌落俗世,少了“优越”,多了烦恼。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不俗”,说话常用长句。例如,如果下班了,你发现他孤单一人在“加班”,打算请他吃饭。
他会毕恭毕敬地说:“好,非常感谢您的盛请!如果您能等我一会,让我把零散的文字归纳汇总,顺便捋平今一整天的累,我会感激不尽的!那样,我们就可以让舌尖的快乐在今晚的餐桌上无忧无虑地流淌了……”
他喜欢跟在主编后面“点头哈腰”,这点,我们不太喜欢,但大多饭局常把他带着,可能是看着他好玩的缘故吧。
他请吃“散伙饭”目的有二,一是“还人情”;二是探听我们的去向。
童学浩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搂着我肩说:“此处不留爷,我们去北京……”
那晚,副主编的泪在餐桌上流淌,也许是伤离别;也许是在“凭吊”即将丧失的“文人优越”……
原因二,与妻的第一次“吵架”。
“你…为何生气?”我吼。
“因为我丢了工作?”
妻摇头,面带冷气。
“还是因为我喝了酒?”
她又摇头,面若冰霜。
“你不说话的样子,以前是神秘的魅力,现在却是杀人于无形的软暴力了!”我怒。
“不说话,担心毒喷我身上吗?你喷吧,我情愿中毒而亡!”我忍无可忍!
“毒,你那理想才有毒!”她平静地说,“那能当事业?能当饭吃?”
“能!”我说。
“还活在幼稚的幻想中!”
“醒醒吧!你的梦在这里不能实现,去北京也不会的!”
“大家都纷纷`下海’,你却逆潮!”
“钱,我从未看重。拥有它,我认为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不想它左右了灵魂!”我说。
“有钱才有价值,你的灵魂值钱吗?”她说。
“那是人性的倒退!我不想满身充满`铜臭’,成为金钱的奴隶!”
“现实是没有`铜臭’就没有一切!”
“没想到,到头来,你也未逃脱俗的染缸。”我心有点痛,声音降了下来,“只有甄一圣、童学浩支持我。”
“一群神经病!”她鄙视的眼神,似一阵凉风刮过我心底!
“总之,北京,我要去。”
“你去,我不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风卷大雪纷飞,铁轨被冻得“青头紫脸”,通向北京的火车呼啸而停,铁轨开始瑟瑟发抖。冷穿透棉袄统治了我们的心脏。
我和童学浩伫立车站,沉默了良久……
“男子汉,别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要走了,说几句吧!”童学浩强作笑颜,拍了拍我的肩膀。
“雯雯不来了吗?”我问。
“看样子,是不来了。”童学浩渴望的眼神又扫了扫来时的路,“我们说好的,今天不去,就意味着分手!”
“后悔吗?”
“不后悔!`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分手也是为她好!”
“北京那边联系好了?”
“好了,就有一个问题是电脑,我许诺那个网站一周学会打字。等我稳定好了,你再过去,别临阵脱逃啊!”
“兄弟,我佩服你的勇气!拯救人类的任务就托付你了!”
童学浩笑笑未答。
“那边会更冷,兄弟多保重!”我握拳告退。
童学浩朝来时的路又狠狠地看了看,然后,跳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