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子与邱莫等人商议着是否要加快行程,入关已半月有余,可每日行程总是大几十里,不足百里,这般耽搁下去,恐怕走到黄龙郡长春学宫,都需要走到冬日。
北黎南院八州管道修缮虽然不如大黎,重要城池之间官道还算是四通八达,眼下去往长春学宫的路途分为两条。
第一条算不得什么官道,好多都是民间小路,地图还是几十年前所做,今时今日是否精准都难说,此条路距离最短,长春学宫在众人的西北方位,这条路便是直向西北,只不过,途经众多名山大川,道路狭窄险峻可想而知,肯定是不适合众人行走。
另外一条,相对来说近一些,大体都有官道相连,道路虽然绕一些,路面大多都是夯土路,可供马车行驶,如此一来路途上少说就多出了几百里地。
景颜也在一旁,可插不上话,毕竟自己游历江湖,大多时候都是单枪匹马,道路险峻一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连马匹都无法上的山,极为少见。徐总镖头这些年走镖途径好些地方,地图上所标示的好些官道都亲自走过。
图上有些疏漏,总镖头还亲自补上,可见这三四十年的蛰伏,确实有所建树。
“最北面的那条路肯定是行不通,这条路有好些个关隘,都是传说中前朝紧急行军的路径,史书上写的半真半假,据说从此路过往军队,路途上可以减少接近一半,但减员十之三四不止!
不管传说真假,这条路的险峻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咱们要是轻装前行的话,说不好还能走这条路,这条路说起来起来,也有好处,就是很难会有江湖人士在此截杀。”
景颜仔细看了那线条模糊的堪舆图,不由得疑惑道:“近是近了,可山路崎岖,即使是轻装简行,咱们依旧有不少行李,况且,地图上标明的路线,大多数都是两山之间的狭窄道路,有心之人,想要阻截咱们,都不需要露面,只需弄些滚木雷石就能叫咱们堵在深山之中好些时日,若是有高手挑准了地方伏杀,那真是……必死之局啊。”
地图西北线路之上的地方,景颜只去过最南端的一处,路途险阻,他还是有印象。
宋夫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拔陀法师见众人有些为难,便主动过来,拾起了案上的堪舆图,端详了片刻,说到:“之只有一条路能走。”
“还请法师明示。”
“就是最北的这条,穿山越岭走山间小路,这条路虽然险峻,但好在没有定数,轻装简行绕山而走,就算是按照图中标示的路段前进,真正走的时候也会有好些偏差,不过这不要紧,就因为这偏差才使得白春亭无法埋伏你等!
只要找准黄龙郡大致西北的方向就行了,就算偏差了好些个山头,只要走出这片山丘,到了平原,最多一两天的路程,便能够纠正回来,可埋伏你们的人马,便只是相差了一个山头,就看不到你们的人影。走此路马车是绝对不能再用,最好是连马都不要去,你这学宫之人和镖师都是武夫出身,只要照顾好那几个小孩儿,日行百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定唐有些为难,另外这条路他是走过的,再者丢弃辎重太过离谱,只能说道:“法师,此路凶险,我标局中镖师大多只是外家武夫,日行百里一日尚可,持续多日,怕是身体无法消受。”
拔陀法师点点头,说道:“日行百里确实有些难为诸位了,不过七八十里总没问题,实不相瞒,这条路林中还有猛兽毒虫,说不得就要遇难几位同袍,但相比于另一条道路,这已经是死伤最少的一个办法了。”
和尚其实说的没错,这条路上只要动作快,被伏击的几率并不大,山中草木旺盛,舍弃马匹,声响传不出多远,苍茫山林之中,想要截杀几十人,光是搜捕拉网就要花费不下几百人的力气。
众人默然不语,这个时候确实拿不定主意,白春亭昨日前来的高手众人已经见识过,下次再来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区区一位田达了。
早已料到众人是如此反应,巴托法师缓缓说道:“若是这两条路都不方便,还有一条路能走,而且安全的很,只要上了路便不担心会有宵小拦路。”
宋夫子赶忙问是那条路,只见和尚轻轻在图上点了点奉天。
少年虽然不精通绘图制图,这奉州首府奉天如此显眼,他还是看得见的,长春学宫与常青学宫都在西北方向,可奉天在自己的正西方,若真去奉天,这路途可就延长了何止千里!
不过好像有一点儿说的没错,稷下学宫使团,在如何,都是以国使身份前来北黎,按照礼法,自然是可以走州府之间的御道,奉天至黄龙郡之间的御道,就如同神都洛阳延伸出去的六条官道一般,虽不如大虞那边,好些路面青砖铺就,相比之下一路设防也极为严密,毕竟这是北黎南院真正的命脉。
这御道上,每隔数百步就有一个驿站马丞,补给等等,沿路还有军营驻扎,使者身份通行此路,可不用花费一文铜板便可抵达黄龙郡,朝廷在如何不忿,自然也无法在自己的御道上烧杀抢掠。
权衡利弊,多增加千里路途,总好过应付频繁的截杀和崇山峻岭天险之地,几人纷纷同意走南院的御道前往黄龙郡。
和尚已将自己要走的消息告诉众人,心有惋惜,但也毫无办法。多待一天就会死一名弟子,这灵芝尊者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说道绝对能做到,知道一时半会奈何不得拔陀法师本尊,就拿他的徒子徒孙来威胁。
和尚掏出来一卷图册,先是问了少年一句:“要不要请穆公子过来一观?”
少年原本以为那卷轴是普通地图,听的法师如此说才反应过来,说道:“法师,这是何物?无功不受禄,恐怕我受之有愧,昨日我已然连累了法师……”
“你莫要多想,也不是只给你一人看的,我教众弟子能在北黎有个落脚之处,全靠学宫庇佑,你此行来除了护驾学宫使者,磨砺一番,还有什么打算,我不会多问,但田先生的为人我很是敬佩,你,阿洪,景颜,阮舟子,都是将来的学宫砥柱,你们几人能够用得上,是贫僧的福报,只是此物甚为珍贵,我不能送与你们,只能在此一观,无卢真涂,你思量一二,是否要叫上那位穆公子?”
少年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不一会儿,五人到齐,和尚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画卷摊开,咋看之下,通篇画卷像是一览江水,自山川涌过,滋润山川东流入海,细看之下,那江水确是由细小的人影组成。
每一道人影,都各有千秋,虽无面容,但姿态万千,仿若有灵,好些紧要地方,细微之处纤毫毕现,当真是神妙无比。
“我即将离去,诸位就在此参悟一个时辰,此图原名《河汉行川桩》,先贤觉得此名过于繁琐,便更名为《走江谱》,至于其他,我不再多言,诸位能参悟多少便是多少!”
五人之中,少年一人尚未修出内力,未曾有滋养经脉的体悟,此时看那《走江谱》就好似外家武夫的拳脚走桩。
至于其他四人,都无比些惊叹此图将人躯干之内的气劲留转描绘的如此相像,与其说是江水,倒不如说是将人气血经脉运转之理拆解出来化为江水,滋养山川,奔涌入海。
少年先记下了那画中小人的形态,一个时辰并不算短,随手比划了三分,按照图示走桩十几个步伐,本来心脉并无波澜,十几步一过,好似气血运转一个周天,少年只感觉血脉之中气血翻涌,似乎有一股无形之气就要破土而出……
真如大旱逢云霓!
《走江谱》绝对算得上是修炼至宝,比田先生传授的《心目录》还要好上许多,习武之人参悟,便能由外而内锤炼浑身的气血,筋肉血脉运转,犹如大江大河,时候到了,就能一口真气不坠,破土而出。
外家武夫得此至宝,就算是心不静气不定,长期以往习练走桩步伐,也有机缘化生内力……
拔陀法师本不想将此等至宝予穆流风参详,但思虑一二,少年就此还了穆流风的人情也好,以免日后受其所累。
倘若不是自己今日必须要走,一定会多留些时日,照看少年,亲自指导,才更会放心。
和尚对于几人看法也确实不同,传于景颜,确实是欣赏之余,也尤为佩服这个年轻人。
阮舟子,阿洪,一个是儒家学子,一个是护道之人,前途不可限量,日后定然有还礼的地方。
少年的师傅田先生所要做的事,拔陀法师也有所猜测,佩服之至,此番北行,重担都落在了少年的肩头,若是允许,他恨不得日夜相随护道,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