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主宾尽兴。
今天有人掏钱请客吃酒,不用担心自己没钱付账。
想起自己以往扣扣搜搜的,街面上买张饼子就算是一顿饭,今天的酒桌,大鱼大肉上来了好些,着实让这四个少年郎喜出望外。
酒桌上敬了一轮酒后,大快朵颐收不住了,彪形大汉看着四人吃相难看,心中有些不屑,嘴上却微微笑着说道:“兄弟,兄弟,喝些酒,别噎着了。”然后就是好一通叙旧。
景颜当初也是如此,平日里能混上饼子就是不错,若是能逮到个冤大头吃一顿酒肉,心里能高兴好久,还会止不住的向他人炫耀自己一顿酒,吃去了多少银两……喝了多少酒……如何如何。
彪形大汉举起酒杯:“来,来,陪哥喝一个。”
四人赶忙擦了擦嘴角的油,满上了身前的酒,端起杯来,不太整齐的说了声:“敬大哥一杯!”便将杯中农家酿一口饮尽。
酒虽不是特别烈,但苦味依旧不少,回甘却很浅薄,四人像模像样的砸了他嘴,好像是能品出个高低一般。
彪形大汉有些面露愁容,轻轻叹息了一声,将酒杯放回了桌上。
四人这才发现,乌大哥神色有些落寞。
方才到现在,酒是喝了不少,可是筷子只是零星的动了几下吃了几口凉菜而已。此时众人一起喝酒,又低声叹气的。
周闯忙问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哥几个惹得您不高兴了?”
彪形大汉摆摆手,故作愁容的说道:“哪里哪里,咱们几个兄弟在一起吃酒,高兴才是,来,不说这个,咱们继续喝!”
还要端起酒杯,继续喝。四人虽然不怎么会察言观色,但此时也知晓乌大哥有些心事。
王奇赶紧问到:“大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妨和咱们兄弟几个说说,此间又没有外人啊!”
“是啊,大哥!不管啥烦心事,都让做兄弟的知晓一二啊!”
三人连声附和。
彪形大汉轻轻拜拜手,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咂摸了两下嘴,说道:“没有什么烦心事,我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能有什么烦心事?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四人越看乌大哥如此,便越是紧追不舍的说道:“乌大哥,你这就不把兄弟当兄弟了!怎么能把我们当做外人了呢?真有什么不顺心的,您就说说,咱们几个一定站您这头!”
彪形大汉胸中似乎积聚了些许怨气,说到:“其实也没什么事,要说起来,这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四人平日里称兄道弟惯了,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帮助兄弟拔刀相助的闲事,此时自然应和着说道:“那到底是什么惹得大哥不高兴了?”
彪形大汉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先说好啊,这事儿,跟咱们,都没什么关系,咱们弟兄就听听图个乐呵就行了!”
众兄弟赶忙凑上前来。
这彪形大汉于是便将前几日,南朝学宫车队进入北离南朝疆域这一等事,纷纷添油加醋的说了个遍。
周闯被彪形大汉引诱的心中大恨,愤愤不平的说道:“国有国道,山有山路,那城外的马匪都知晓厉害,没主动去招惹学宫的车队,这帮读书人,还真是猖狂!
竟然敢在咱们大黎国境外叫板,说有种的就出来见客,还说管杀不管埋,这不就是故意找茬吗!竟然真的打伤了二三十个马匪,还有两人重伤不治,死了,真是过分。”
王奇有些醉醺醺的,也是说到:“就是,人家本来就是个打劫过往路人的响马,又不杀人性命,只收些钱财,何况人家不招惹他,他反倒这么嚣张,打上人家的山头,还取了人家的性命,这也能叫读书人?”
众人还要跟着起哄,彪形大汉摆摆手说道:“不要再说了,这种人,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招惹不起,犯不上跟他们较劲,自然有那江湖人去寻他们的麻烦。”
“砰”的一声,听的南朝车队做出了如此行径,刘刚终于忍耐不住,拍了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跑到家门口来欺负咱们来了!我得给他们个教训!”
彪形大汉连忙劝阻说道:“这帮人可是打着使者的旗号呢,就连官府也都不好去管,咱们势单力薄的,能做些什么呢?”
这么大的声响,将酒馆老板也吸引到了,听得众人群情激奋,沸沸扬扬讨论,自己能如何如何,又该如何如何,心想只叹气:小小年纪,不做些正经事,整日里就会胡吹海捧,唉,自己也懒得管,只要待会儿不少酒钱,那便与自己无关。
这几人刚来到这儿喝酒没一小会儿,天色就阴沉的厉害,哗啦啦的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雨势自然不会小。
得了,店小二又得忙活起来,本来昨日就有些潮湿的屋子,还想开了窗户通风透气干燥一些,今日又遇上了这般大雨,这得挨个的去把窗户紧闭,再看看还有什么挂在外面的吃食用具,免得被雨水淋坏了。
掌柜的也是颇有几分无奈,这般情形,是期盼着雨早点停,或者晚点停都不是个好。
雨停的早了,要是路面不积水的话,说不好傍晚时候,附近乡里乡亲还会有出门透气来自己酒馆里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的。
只是这一桌,大哥带小弟的阔绰食客,便要走得早了些,有着连绵不绝的雨水阻拦,这一桌人还能再添置五六个菜和几斤酒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比傍晚时分,一个人一碟小菜,二三两肉,二三两酒,挣的铜板要多得多。
雨停的晚了一些,这一桌客人自然能吃掉更多的银两,可是直到傍晚,道上的积水都不会干,道路上泥泞不堪,愿意出门吃酒的,便是极少数了,自己每天保底的这些收入,也要化作泡影。
哎,小生活,忧愁多。
官道。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阴云压阵。
早先探路的三匹快马折返而回,那镖师喊道:“前方是个上坡,马上就要下雨,官道地滑,咱们上不去了!”
下雨途中,有坡度的路面最是滑腻。
众人无奈,只能尽力寻一处不低洼的地方避雨。
按照镖师所说,前方不远处就是朝北县县城了,只要是上了前面那个坡,再走个不到百丈,就有能够供人歇息的酒馆和旅店。
大虞朝,城池防御甚为严格,少年是见识过的,那天夜里从周阳县县城出逃,单单是躲避城墙上的守卫,就花去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还是那面城墙因为有些天险可以依据,城墙建的不高,才让少年钻了空子,要是搁在往常的幽州县城,想偷偷摸摸的出去,怕是不容易,可能最后也能出逃成功,但是在当天就被守卫发现的几率是极大的。
说不好就会有夜间巡防派遣骑兵前去追逐。
官府眼中,胆敢夜间偷偷出城的,不是犯了重罪的匪徒就是心怀不轨,别有目的的人。极有可能是间谍。
官府对于此两类人,从来都不会姑息纵容,白天和夜间都有预备的骑兵,专门应付这种事件发生。
北黎的县城就宽松了好些,这么些天,也就只有刚进入奉州时那个边城是驻守着军队,四面城墙齐全,关隘文书卡的严格。
再往北一些,远远的看着县城,就是没有城墙围拢作为防御的,这也是学宫北上一路,难得省心的一桩事。
几十口子人,搁置在了荒野没有去处,好巧不巧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县城就在眼前,可就一条上坡路,此时路滑上不去,很是尴尬。
少年的斗笠和蓑衣挡不住瓢泼大雨,此刻也无心兼顾这些。
三日前肺腑之间受了冲撞,有些轻伤,运转胸腹的肌肉,五脏六腑之间就会隐隐作痛,三日后的今天,伤势已经休养完毕,没有了这些痛苦。
不同以往的时候,少年能够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脉搏和肺腑之间的一收一缩,一呼一吸。
虽然很难使得上力气让五脏六腑,听从自己的诏命,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颤动,但是少年隐隐觉得,就如同小孩牙牙学语一般,这座大门已然被自己打开,总有一天能够像控制筋肉一般,驱使自己的内脏运转自如。
明藏一境,果然极为艰难。
少年立在雨中,浑身湿透,紧闭双眼。
在外人看来是一副痴呆的样子,实际上,少年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自己的心脏跳的更快一些,血液能够更快的流遍全身,为自己驱除寒意,以免感染风寒。
双眼不睁开视物,顿时,体内五感,好上了不少。
虽然无力感依旧很强,可是也有一些成效,心脏果然跳动的以往更加怦然有力。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睁开眼,回头一看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给自己递了一把油纸伞:“哥哥,下雨天,没地方躲雨,也要撑伞,免得着凉。”
小姑娘见她一个人一旁淋雨,心有不忍,便从马车上拿了把油纸伞送给了,这个前日有着几面之缘的小哥哥。
少年点点头,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在十岁的小姑娘,徐知还的个头已然不矮了,当然比少年还差了一头。
少年又在雨中站了好一会儿,这场雨水下了约摸一个时辰,才有停歇的架势。
景颜也是一片好心,担心没有修出内力的少年,身子骨不够硬朗。
在这之间,景颜多次走上前来,想要为少年输送些内力去除寒意,都被少年婉言谢绝了。
内力本就是个稀罕物,恢复起来着实不易,昨日那场瓢泼大雨,景颜和阿洪这两人被风吹雨打成了什么样子,都没舍得运出内力给自己祛寒,一方面是信任自己的体魄不错,一方面也是这内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用来驱寒取暖实在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