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道门八派类似,佛门内部也根据宗派教义不同区分为了六个教派。
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禅宗和密宗,一个宗派并不仅仅有着一家寺院,尤其是以密宗为例整个姜戎所有寺庙都属于密宗教派,各各庙宇,另有旗号。
密宗在大虞还算兴盛,小的寺庙有许多,不胜枚举;大的寺庙有两座,都在拢州,一座叫做天龙寺,一座叫做兴善寺。
禅宗往往叫人误会一些,禅宗在大虞也极为兴盛,只不过名气极盛的寺庙便只有一座,那便是嵩山大林寺,这独一间,枝繁叶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便去了大虞南方,又开了一派叫做南大林寺,其他的些许禅宗寺院,就没有什么有名的了,这也使得寻常百姓分不清佛门中的宗派一说,便以为大林寺就代表着整个禅宗,禅宗即是大林寺,不过这等小事也无人会为其纠正,清者自清。
至于其他四宗,分别叫做天台宗,净土宗,法相宗,和华严宗,这几宗香火也还算接续的上,但相对于禅宗和密宗的香火鼎盛来说,就差了好些。
天龙寺,赫赫威名,不容小觑,中土密宗盛传:金刚出天龙,佛法出兴善。所谓金刚自然就是代指一流高手了。
须卜逐一行人。早先轻视了道家龙门派祖庭,一位藉藉无名的道门掌教,竟然也是一流高手,而且论及金刚境界,竟然比自己还要瓷实好些。
至于这两家寺庙,不用比较也能知道,金刚境界比自己更要稳固的天龙寺密宗,须卜逐只能是绕道而行。
这一路也走的须卜逐心惊胆战,自己败在了偏僻道门一人手下的事,竟然不胫而走,比自己一行人的速度还要更快的传遍了四野!
那时,他还与追随自己的弟子严令强调过,不准说与其他人,只要自己不说,那孤寡小道观的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这消息还是长脚的一般传了出去,就连几人是如何登山,自己又是如何一招近身划拉落败,被震碎手上扳指一事都,传得神乎其神。
过了好些天,须卜逐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自己此行都被大虞武德司盯得紧紧的,当日就算是道观中空无一人,自己也取不下神剑“宵练”。
终于想到此处,自己这一行,便安分了许多,也就是在途中多与人攀谈一些,打探一些粗浅消息,至于将身边子弟支使出去,在大虞偷偷的做个碟子,须卜逐心里有数,自然是不敢的。就盼着此行,能撞见几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孩童,带回一品堂培养。
这一趟大虞冕见皇帝行程,属实太过憋屈,自己好歹也是当世一流高手,竟然连暗中窥探自己的人都未曾发觉。
要是自己不绕过那有四金刚的天龙寺,肯定会被那些个中土密宗金刚磨炼筋骨一番,落了自家的脸面。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可难办的也是,自己名义上是姜戎使臣,前来朝拜大虞皇帝,所能够自由行走的线路也仅限于肃州,拢州,并州和中州,偏偏这几州都是禅宗和密宗的兴盛之地,开设护法或者掌教一职位的寺庙道观,没有一个软柿子……
名气弱一些的天台宗浙州天台山,净土宗江州庐山东林寺等等,自己没有通关文牒,轻易去不得,须卜逐只是一介武夫,短袖不擅舞,与那些权臣,封疆大吏,客气热络的那一套,他不屑为之,也不擅长为之。
想起自己此行来,几乎毫无建树,没能安插下间谍,没能拉拢到暗中相助于自己的世家大族,也没能收得几个如意弟子,寻觅到神兵利刃。绝对不能就这样空手回去。
须卜逐站在兴善寺的牌匾下,观望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大踏步走了进去,唱了一个密宗的佛理,与兴善寺主持结识了一番。
佛子应知此大乘,真言行所乘之道,以你因是大乘器,堪能信受才演说。
过去世之正觉者,及与未来之世尊,十方三世现在佛,饶益众生为住处。
因解真言之妙法,皆获得一切智智,由此而称大勤勇,安坐无相之菩提。
虽无相而具威力,摧伏魔军制外道,普降甘露转*轮,而称师子救世者。
幸运佛子应知晓,以此真言之妙慧,三密方便来成就,定能获得一切智。
兴善寺主持对这位姜戎密宗,远道而来的使者,甚是友善,与群僧一起朗诵《大日经》还准备了上好的素斋和院落用来招待须卜逐一行人。
不过另外一座偏僻的小殿,也是今日到访的两三名和尚,便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兴善寺仅仅安排了一位弟子带着三人游历了一番,讲解了些许兴善寺的起源跟脚。
讲到经法时,这名弟子若有若无的微微颔首,将鼻孔对着来访的三名乡下客人,这三个和尚也不以为意,偶尔蹦出一句:小师傅佛法高深,见解独到。让这招待三人的弟子颇为顺眼。
没有想到东边小寺庙来游学的乡下僧人,还挺有眼力见。
这位弟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的师傅去招待了那姜戎的使者。自己辈分低些,确实是不能独当一面,但是这三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地,没有对自己失礼;反观自己作为主人,没有诵经欢迎,没有僻静的居所,连一口素斋也不能让人按时吃了吗?便引着三人去吃斋饭。
这一带过去,差点就出了岔子。
寺中用的碗具是寻常陶土所烧,没有上釉,也并不十分坚固,不知怎的,那三个乡下来的野僧人似乎是有些紧张,没有拿的十分牢固,那碗口被他磕出了一个豁口。
还好姜国使臣,那个面容狂野的僧人,宽宏大量,没与这三人计较,反倒是与这三人谈论佛法。亲近了一番。
一种随从也十分奇怪,这些时日,一直愁眉不展,面目严肃的须卜逐大人,与这三个野和尚胡乱念了通经,不知怎么的就开怀大笑,心情愉悦非常。
在这四面是墙,头顶房梁的院落之中,大虞的谍子总不能继续如影随形的,跟随着自己了吧。
再者说兴善寺本就是密宗门下分支,自己在此游历拜访,多待些时日也是正常的,在寺中与僧人光明正大切磋佛法,讲经辩论。
那三名野和尚为首的一人,受宠若惊一般和姜国使者热络攀谈,眼中精光一闪:正主终于到了。
兴善寺并没有一流高手坐镇,与天龙寺一文一武,遥相呼应。天龙寺如今可是有四位金刚坐镇,据传其最鼎盛的时候中土密宗仅此一家,那时有八步天龙,八位金刚坐镇,而且其中不乏境界还在金刚之上的尊者。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穷读书,富习武,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俗语,可家境富庶的定然只是少数,那些个家境不富庶,经不起习武折腾,便崇尚一些道法也好,佛理也好,咬文嚼字的读书人,往往自命不凡。
是夜。
照外人看来,姜国来的密宗使臣,真是谦虚好学,竟然和一个乡野之间的和尚谈论佛法,聊得格外投入,深夜还在此变法论道。
屋中灯火也不避人,就这么亮堂堂的烧着,案前二人四目相对,早已没有了白日的一见如故。
那乡野僧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德善堂”三字,须卜逐见状也不扭捏,也在桌上留下了“一品堂”三个字。
乡野僧人一改白天胆小甚微的模样,换了一种与之相差不多的恭敬模样,说到:“尊使,需要我等做些什么,还请明示。”
须卜逐低声说道:“阁下何必明知故问呢?我等,此行收获甚少,实在是没有办法回去交差,还请足下相助一二。”
乡野僧人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头上已经长出一些的头发茬子,缓缓说道:“我先问尊使几个问题。”须卜逐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点点头。
“尊师家乡谓之此地为东土,我的故乡也是这般说,可实际上是我的故乡,在更东方一些,来到这大虞,是要向西度过大海。
大海上波涛汹涌,海浪风驰电掣,都说小船怕浪,大船怕涌,尊使猜猜我是坐大船还是小船来的这东土大虞?”
须卜逐眼神闪烁说道:“大船旗帜招展,容易被发现,小船更稳妥些。”
青木和尚面无波澜,只是淡然的说道:“尊使说的也不错,从我的故乡渡海到大虞,一般也就两种办法。
第一种便是乘坐小船,船上有个很小的帆和两只船桨,要等适合的季节,风向向西,才能够出海启航,小船很难远航,不说风浪,就是大些的海鱼也能将其掀翻。葬身在大海里的,十之八九,在临近大虞海岸很远的时候,就要将帆撤下,以免暴露,可还是容易被人发觉,毕竟海面空旷无物,一览无余,能够靠近大虞海岸不被人抓住的是少数,按照这种方法,能跨过大海来到大虞的,百人之中二三而已。
第二便是夹带在商会的大船之中,大虞市舶司检查极为严苛,船的每一寸地方,每一个木桶,橱柜,都会一一打开仔细检查,船上所有的船舱,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孩童。
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去处,那就是隐匿在外部船壳之中。
在从上船出海之前,便由外打开暗门,将人封在最外层的船壳夹层之中,仅仅有让人不至于饿死渴死的淡水和食物,流下两个孔用来透气,我就是这般,两个月中暗无天日,吃喝拉撒,都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粪便滋生了许多蛆虫,没日没夜的爬来爬去,蝇叫来叫去,小洞口偶尔透过一丝阳光,大部分时间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遭遇风浪的时候,会有些许的海水透过小孔灌到内里,可是我却毫无办法,空洞太小,无法将水捧出去,遍地污渍,脚下全是蛆虫,需要不断的踩死它们,才能保住自己不会一觉之后不会醒不来,好多次想死,想跳到海里死了算了,可是船壳太厚,只能由人从外面打开。
呵呵
尊使猜猜,一艘商船,五十个暗格,最后能活下来的有多少?”
须卜逐听的有些,心里发麻,没有质疑,他自然是知道陆浑国远在海外,是由四个较大的海岛组成,之下还有千余个小些的岛屿,生活环境甚是窘迫,做梦都想要拥有一块不被海水包围的陆地,他们对大虞,还有大黎和曲沃的渗透,自一百多年以前到现在都终年不止。须卜逐有些佩服眼前之人了。
想了想说到:“五十个人能活下十个不能?”
青木和尚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一船,只活下来了七个,不过下了船之后,又死了两个,只剩下五个。
许久没见天日,我也差点死在久违陆地之上,那些时日,我不会站立,不会行走,看见太阳就害怕,想要说话,舌头直哆嗦,吃不下东西,不断的想要呕吐,骨瘦如柴,险些就去见了太阳神。”
青木僧人就静静的注视着姜国使臣。
须卜逐咽了口唾沫,抱拳说道:“足下所受苦难,皆是为了国家,陆浑日后必会兴盛!眼下你我二国应当同心协力才对!”
青木僧人摇了摇头,说道:“尊使大人,你我两国,道不同不相为谋,做不成盟友。但是我们两国也不是敌人,你若是想从我们这获取什么,那就拿东西来换。”
两国一在极东,已在极西,确实难以交恶。
须卜逐连忙问道:“足下需要什么。”
青木和尚惨淡一笑,伸出了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