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千秋不朽的话题。她流下的那一滴泪,俨然有她的模样。婉约柔转,感性飘零,我却找不到内心深处对她的初印象。浮悬于人们记忆中的绛珠草啊,宛如一帘秋风浮动,西风不识你我悲伤,我们徒以——眺望星河。
愁肠百转,凄凛独秀。那位只奢求一份爱情的女子,葬了花,葬了泪,葬了心,葬了自己。或凄美,或残殇,或无心,或安命。家景萧条,父母离世,独留体弱多病的她,远离那片热土,走进贾府,时时留意,处处留心。从此,一个弱女子的命运变迁,便与这贾府的经历,再也分不开了。言生存,言时代,言情爱……其实,她是无奈的吧,她——没得选择。
在这片拥塞周遭的荆丛,即天生一副美人灯芯草,蒲柳般娇弱,不堪喻言。我曾记得,古人是信命格的,也许,她一早的命运已经注定,不可改变。她来到混浊的尘网中,出言无意,众眸所及——不过是贾母的怜爱。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而生存,梁园虽好,并非久留之地。她渐感世态炎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却真真道出了她的心声。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时代给予她的温存,只有那么一瞬吧,“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悲哀,却也真真令人叹惋。红绡香断了她的梦,她又在为谁情钟,为谁暗洒相思泪?“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即便世外仙姝,到底也是魂归太虚。这位女子,葬送于不能永恒的爱情,葬送于不堪的尘世,满腔的哀愁,无从化解,只剩下那满是哀伤的文字,来证明她的存在。
那一季花落,葬了伊人泪。我想,永远都会有人在葬花后,发出同情的感慨,却没有多少人能够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红楼梦》啊,有太多的悲哀,而黛玉的葬花,也让这份悲哀升华,为黛玉葬花而哭泣,为她颂扬一段葬花吟,一曲离人之殇,愁断了千古女子的悲伤泪。
幸好,她有着一副才气,夺得咏菊首魁,到底叫人敬慕三分。可是,纵是有才,也挽不回她那红颜命又薄的命运啊。隐隐惋惜,暗暗伤神,触景生怀。那绛珠草,无法言喻这一生的孤苦飘零。
潺潺春雨,徐徐轻风,树枝摇曳,摇曳了一地的花瓣。冰洁的花儿落入污水泥淖,她用锦囊收其艳骨,用一掊净土掩其风流。她厌恶世俗,虽受人宠爱却清高孤傲,寄人篱下却心比天高。
绝代姿容,使花儿惊叹,使鸟儿自羞,她的一生是用泪还恩的悲剧。木石前盟、共读《西厢记》,也抵不过焚稿时的凄凉,哭灵时的悲伤。
“寒塘渡月影,冷月葬花魂。”花魂亦是她的魂,她如花儿清秀俊美,却也如花儿一样短暂易逝。
窗外的风停了,雨住了,满地的花瓣陷于泥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