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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刘邦一生最大的污点

汉太祖高皇帝二年(公元前205年)

项王闻之,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至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入穀、泗水,死者十余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壁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卒十余万人皆入睢水,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会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欲过沛收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

汉王道逢孝惠、鲁元公主,载以行。楚骑追之,汉王急,推堕二子车下。滕公为太仆,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今虽急,不可以驱,奈何弃之!”故徐行。汉王怒,欲斩之者十余;滕公卒保护,脱二子。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不相遇,反遇楚军;楚军与归,项王常置军中为质。

后人送给刘邦一个“流氓皇帝”的称号,除了他行为放荡不羁、慢而无礼以外,还有一件糗事,就是他在彭城大战中抛弃子女,惨无人性。

我们先把当时楚汉相争的情况来个大致的勾勒。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秦帝国灭亡。秦灭亡之后,正统史书以汉为正朔,这一年也就是汉元年。说明一下,从秦始皇起,使用的是颛顼历,每年以十月为始,到了汉武帝,才改回到以正月为一年之始。

汉元年八月,刘邦听从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让章邯军顾头不顾尾,后来樊哙、周勃出斜谷,与韩信会师。章邯兵败,司马欣、董翳先后投降,刘邦遂定三秦。

从此,关中、汉中成了刘邦打败项羽、统一天下的基地。项羽给刘邦安排设置了三个秦国的降将看门,但他们果然如韩信所料,没有战斗力。

刘邦出兵,这也是造反,项羽当然不能不顾。这个时候,张良写信给项羽,说刘邦打回咸阳,只是为了兑现当年怀王的约定。现在田荣在齐、彭越在梁、陈馀在赵,他们都不听您的号令,他们反才是真的反。确实也是,田荣、彭越、陈馀近在项羽周边,这是标准的心腹之患,所以项羽从战略上对他们保持了高度的重视,率兵平叛,而对“癣疥之疾”,也就是汉中的刘邦,却“选择性失明”了。

汉二年三月,刘邦渡过黄河,进攻西魏王魏豹的地盘平阳,也就是今天的山西临汾,魏王魏豹顶不住,投降了汉军;紧接着下河内,今天的河南武陟一带,俘虏了殷王司马卬。刘邦得到了中原、河东大片地区。这个时候,张良一看韩王也被项羽杀了,复国主义理想破灭,于是回到刘邦身边;另一位大谋士陈平也在这个时期投奔刘邦。汉军胜利进占河内地区(豫北)。汉王由平阴津(孟津白鹤镇)南渡黄河,进到洛阳东七十多里之新城,刘邦这时自称率三河(河东、河内、河南)之士,为义帝发丧,号召诸侯伐楚。正好项羽杀了义帝,刘邦在洛阳董公的建议下为义帝发丧,占据了舆论的制高点。

汉二年四月,项羽出兵伐齐,彭越也一直在捣乱,刘邦期望陈馀也一起进攻项羽,但陈馀记恨张耳,非要刘邦交出张耳的人头才愿意配合。刘邦找遍汉营,终于找到一个和张耳长得一模一样的,然后把头砍下来,送给陈馀,骗得陈馀出兵。按说,陈馀和张耳朝夕相处,属于那种烧成灰也认得的朋友,刘邦送来的假冒“产品”陈馀居然没认出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时没有冷藏车,人头腐烂,陈馀只能依稀仿佛大概差不多地判定张耳的人头到也。这也算刘邦和张耳的幸运。后来陈馀知道张耳的人头是假的,而自己做了一次猪头是真的,所以又和刘邦搞翻了。

刘邦终于纠集起一支联军,分三路大军向彭城进发,这就是彭城大战。彭城大战规模空前,惨烈绝后。

战役第一阶段,刘邦率诸侯五六十万之众(史书上的这个数字有些夸张),乘虚而入,轻轻松松打进了楚国的都城彭城。这也证明彭城这个地方,不适合于做国都。这次进了项羽的老家,刘邦不端着了,“汉王遂入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这次也没见樊哙、张良再劝刘邦了。

而项羽此时在干吗呢?他正在齐国和田横干仗,一听老窝被端了,气得哇哇叫,安排部将继续和田横游斗,自己带着三万精兵,连夜杀了回来。彭城大战转入第二阶段。

在战场上,刘邦不是项羽的对手。在战场上,项羽也没有对手,只要他亲自带兵冲过来,没有人能挡得住,杀了一个上午,退渡泗水,十几万人被淹、被杀,再退灵壁睢水又被追歼十几万人,睢(suī)水为之不流,汉军死散殆尽。殷王司马卬混乱中被挤压而死、河南王申阳下落不明,魏王豹借机回国、断绝河津附楚,翟王司马欣和塞王董翳降楚,陈馀发现刘邦欺骗自己未杀张耳,也借此反汉。

刘邦的部队四下逃散,刘邦带了几十骑骑兵,想回沛县把家属带出来,但是已经晚了,他的老爹、老婆都被项羽抓了起来。还好,在路上碰到他的一双儿女,也就是后来的孝惠帝和鲁元公主。

在此一役,刘邦做了一件最没人性的事,就是在楚兵的追击下,为了逃命,把自己的一儿一女推下车去,想一个人跑掉。当时滕公夏侯婴一直担任刘邦的专职司机,他不忍,就下车把俩人再带上来,刘邦又推下去,这么样地折腾了三回。夏侯婴说:“现在情况虽然紧急,我们跑不快,但何必要扔掉他们呢?”夏侯婴故意让车慢点走,刘汉王气急败坏,有十次要斩杀他的儿女,但是有滕公夏侯婴保护,这俩孩子最终还是脱险了。

后世似乎有一个定评,说刘邦是流氓,这件事,是刘邦获得流氓称号的一大原因,也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尽管史书言之凿凿,无可辩驳,但是,如此惨绝人寰的行为,我是保留怀疑的,为什么呢?

这里有几个疑点:

一、我们知道,春秋战国时代,车战是当时的主流战法。但是,“胡服骑射”以后,单人骑兵也加入了战争中,丰富了战争的形式。楚骑追赶刘邦的战车,当时,和刘邦一起的还有数十骑。也就是还有一队骑兵保护在战车左右。如果在他们没有跑散,大家应该均出几匹马一起骑着逃啊,还摆什么谱非要乘坐战车。刘邦的两个孩子也可以由人带着骑马跑,影响逃跑的速度应该是很有限的啊。

二、如果那数十骑不在左右,逃散了,刘邦坐车逃,楚兵骑着马追,应该说刘邦怎么也跑不掉,丢下两个孩子,是不是就能以绝对的速度优势跑掉,值得推敲。滕公夏侯婴在车上,按照常情,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小主人要被抛弃,夏侯婴依照常情该当如何自处?按规矩他应该跳下车,奋死与追兵一搏,拖延一点时间,掩护主公父子逃走。夏侯婴没有这么做,而是一次又一次连着三次下车把兄妹俩再抱上车来,而且还故意慢慢地走,这样岂不是更耽误时间?这说明,当时的急迫性并不是那么严重,他们还不在追兵的视线之内。只是大体上感觉追兵在后,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邦何必如此绝情?

三、当时刘邦至少是和夏侯婴一起逃跑,如果保不住这两个孩子,那也就谁也保不住了。如果牺牲两个孩子能保住刘邦等一行人的性命,刘邦不能保护子女,将来如何面对夏侯婴和其他部下?夏侯婴不能保护幼主,将来又有何面目面对主子和同僚?

四、是不是存在这样的可能,楚兵优待俘虏,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对刘邦的儿女会格外照顾,刘邦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把儿女推下车送给楚军保护?

五、还是要辨析“历史真相”与“历史文本描述的真相”之间的差异。如果真有此事发生,谁是透露此段丑闻的深喉?刘邦好意思给别人讲?夏侯婴敢讲?唯一的可能是孝惠和鲁元在刘邦死后透露出来的。他们愿意揭这个心底的疮疤吗?如果没有,又是谁在造刘邦的谣呢?司马迁的《史记》里,许多历史时刻他仿佛就在现场做实况报道一样。但是,这样的情节我们怎么敢相信呢,兄妹二人被再三地抱上车,刘邦还要不依不饶地欲“斩之者十余”,这是父亲吗?谁愿意信谁信,反正我不信。

总之,刘邦丢儿弃女颇多疑点,不能排除后人编故事诽谤的可能。

彭城大败以后,刘邦得到萧何、韩信增兵支援,才在荥阳暂时立住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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