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愚人节（中）》
No.1
“跑步大军”一路南下，气势浩荡。黑压压的一片向足球场奔袭而去（冬月的夜晚除了万家灯火其余的场景也应该是黑漆漆的吧！）走下荷花池旁的青石阶梯，穿过杨柳树边上的原木护栏。晚风拂来，吹在竹叶上拍在松针上，叶子之间互相碰撞沙沙作响，响成一片茫然。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同学在夜色掩护下迅速聚拢，毛佳明站在人群最外圈。他低声问了一句“现在就开始跑吗？”
“吴頔，你先跑！”路云扬调侃道，“我们的嘴哥在篮球校队打的就是小前锋位置，所以你先跑。”
“凭什么？”吴頔双手一摊表示无辜。
“对啊，你体育生嘛，体能好。”毛佳明接过话茬顺水推舟。
“待会儿你记得跑慢点呗，别带节奏太快了！”人群中冒出一句。五六个人听到后也是哈哈大笑，他们就这样站在百米起跑线处，乐此不疲地互开玩笑。
“站在那里干嘛呢？是不是要我带你们跑啊？？？”还在下梯子的徐颜见前方一大群人原地不动根本没有想跑的意思，所以便大声呵斥道，“你们以为我又像以前一样，随便唬唬你们是吧？”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徐颜虽然人走在老后边儿，但喊话的声音却像利剑一样刺破长空，每个学生的颜面都被割的伤痕累累。
No.2
“快快快，快跑。”一听到班主任的声音，大家便慌不择群像兔子一样逃窜起来。脱校服外套丢在草地上，挽起袖子卷起裤腿儿，干净利索的完成准备动作后就跑了起来，可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跑步也是懒懒散散的。一边跑一边聊天，吹嘘着刚刚课堂上谁谁谁特牛的事情。
甚有在球场中间追逐打闹的，场面好似幼儿园嬉戏的孩童。处于大部队后段的十几个“养生达人”深深诠释了惩罚就是走走过场而已，他们手臂一前一后大幅度摆动着，看上去像百米冲刺的范儿，借着校门口值班室顶上的疝气灯，可以看见他们脸上做出了很吃劲的样子。
再仔细看，他们双脚几乎不腾空离地，说是竞走也不像，姑且比喻为散步吧。聪明的他们只有在快接近徐颜的视线范围的时候稍稍加快步伐，假装卖力地接受惩罚。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大多数人也开始get这种事半功倍的技能。
No.3
姜还是老的辣啊，徐颜岂能被这种自己学生时代玩剩下的小伎俩蒙骗，几圈过后变忍无可忍。“跑快点！刚才在教室说话的时候不是很有劲吗？现在这么一个个没力气了，都给我跑起来。”此话一出立马见效，所有人像快马加鞭，不对，应该是慢马加鞭，迅速打起精神快步朝前跑去。
好景不长，冲刺了几圈下来又泄了气，外加上没听到班主任说结束的话语，心里觉得这种惩罚何时是个头啊。所以跑道上渐渐出现了埋怨声，越跑声音越大，“为何一人犯错要全体受罚啊？”没多久，极大多数人慢慢开始放缓脚步停下喘气。有几个偷懒的甚至跑到球场最远端的地方坐下休息。总之，现场气氛变得很不融洽。
No.4
眼见徐颜根本没有喊停下的意思，在场绝大多数人越跑越没劲。“凭什么一人犯错，就要全体受罚！”的埋怨声越来越响，反正没多久，操场上不见青春奔跑的脚步，只有猜忌停滞的痕迹。
批评？我们听了也认了；惩罚？我们跑了也累了。
远方，一百米起跑线处，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弯腰喘息，在深呼吸几大口气后便朝班主任面前走去。双手在后面背着，恭恭敬敬的站着。
众人见他和班主任交流了几句之后就顺着班主任手指向的跑道远处猛地奔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他那本就不魁梧高大的身影很快就融化在茫茫夜色中。
三十秒后，徐颜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走到跑道中间，拍了两三下手掌以吸引注意力，“停下，所有人可以停下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停下来的同学振臂欢呼庆祝这场噩梦的终结。
No.5
足球场旁边街道上的灯光斜照过来，昏黄的灯光漫无目的地流窜，当照亮校门拐角处时，矮小的身影仍在跳跃，蹦跶在蓝天下本应该是赤红色但黑夜偏偏没收了它颜色的塑胶跑道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和伸脚不见鞋的人影交融在一块儿。就在他要从人群前面前路过的时候，休息的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喊：“不用跑了，白况。”，可听着他的喘息声还是即将飘过人群，似乎没有停下的迹象。
“嘿！老师说了不用跑了，你没听到吗？”躺在草地上双手在后撑地支起身子的金书成再次提醒白况。
夜色中早已看不清白况当时有没有回头，有没有回应，一圈已过，第二圈又有人提醒“白况，徐老师说了不用跑了！”可与之前一样，他还是没有“听”到，继续不吭不响，疲惫地跑着。
此时大家感觉事情不对劲，空气一下子冷凝下来，渗透进皮肤，封住层层倦意。
No.6
“哼，哼，哼。”白况急促地呼吸引起了几个同学的特别注意，吴頔便是其中之一，他小碎步跟上去再一次提醒白况，准备喊住这个耳朵不好使的兄弟。
此时身后一句话“所有人不准去，让他一个人跑，这是他自己犯错应受的惩罚。”镇住了整个场面，班主任严厉的语气直接截住了吴頔前进的脚步。他转身回到班主任旁边，隔着约两个人站位宽的距离，没敢靠的太近。
“那个，怎么回事啊？”秦亦夏低着头一脸萌呆。
“就是他···”，金书成手提着衣服刚想解释。
“他刚才去向老师承认晚自习是他吵闹，然后老师叫他一个人跑，跑到满意为止！”林远超抢过话题。
“太狠了吧？”秦亦夏疑问。
“我也觉得，惩罚有个度就行了。”金书成附和了一句，“跑到满意？谁满意？是老师还是我们学生？”
没过多久底下又开始躁动起来，像蜜蜂一样嗡嗡作响，而这根蜂刺是蜇向班主任的“无情”。
No.7
听到七七八八的议论，徐颜心里感到一阵剧痛，学生只看到自己这般狠心，却没法理解自己的不忍心。可能是自己埋藏的太深以至于年轻的他们看不透吧！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今天她要大家明白的不仅仅是“团结”二字，她要打磨这群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的棱角，因为校园外的社会有太多太多他们看不透的事物，就像看不透这红尘一般，缘起缘灭皆是因果。
“走，既然大家都是同班同学那我们一起陪他跑，跑个所谓的‘满意’就是了！”毛佳明鼓舞周围的人，这句话要是放在平时，很多人觉得做戏表演成分太高。但那晚，确确真真没有当它是书面语作口号喊喊而已的感觉。
就那晚，大汗淋漓的他们没有一人拒绝陪跑，除去白况外的四十五个人接二连三地向跑道中一头扎进去。这一次，没有仰天长啸，也没有窃窃私语。每个人都不说话，憋着劲儿，眼前的征途，不是浩瀚星辰，而是四百米的跑道。
No.8
看到这一切，徐颜竟不敢相信这一切发生在眼前。剧情不但不狗血，而且还充满许多炸裂时刻。不知是悲是喜的她淡定抹去眼角滑落的眼泪，在这冷飕飕的夜里温暖自己的居然是滚烫的眼泪。
这是一场学生和班主任的较量，两边都不轻易妥协，可双方都明白此时是非对错已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心里都知道：相信过程，终不负人。（trust the process ， it will never fail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