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九点多钟,玻莉姨妈又叮嘱汤姆和席德回房间睡觉。做完晚间祷告后,席德很快就睡着了。汤姆惦记着上午与哈克约好晚上到墓地去的事情,躺在床上睁大了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焦急地等待着哈克的信号。
在梦中,汤姆隐约地听到几声猫叫,他一下子就坐起了身。他答应了一声,就迅速地跳下床。
哈克站在窗外,手里拎着那只死猫。
不到半个小时,两个人便来到了坟地。
这片坟地坐落在一座山坡上,距村子有一里半的路。坟地的周围有栅栏圈着,一阵阵的清风从周围的村子里吹来。汤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真怕那些死鬼突然跳出来。两个人小声地聊了一会儿,心里都感到非常压抑。他们找到了那座新坟,便在附近的树旁坐了下来。
他们等了很长时间,汤姆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说:“哈克,你说,这些死鬼看见我们在这儿会不会很高兴?”
“我希望我能知道答案。”
“哈克,你说,在这下边的哈斯·威廉姆斯会不会听见我们的谈话?”“他的魂儿会听到的。”
“我是用威廉姆斯先生来称呼他的,可别人都叫他哈斯。”
“汤姆,谈论死去的人,你可得非常小心,知道吗?”
好长一阵子的沉寂。
突然,汤姆碰了碰哈克的胳膊,“听见了没有?听,又一声,听见了没有?”
两个人的心跳得很快,都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汤姆,要是鬼魂,咱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会发现我们吗?”
“汤姆,要知道,他们的双眼像猫一样,黑夜里什么都看得见。我们真不该来的。”
“别紧张,不要紧的,咱们什么也没做呀!就这样,别出声,他们也许看不见咱们的。”
“好吧!汤姆,我在发抖。”
“嘘!”
那声音是从坟地的另一边传来的。
“看,哈克,看那边。”汤姆更多的是好奇,而哈克却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汤姆,那是鬼火,太可怕了。”
几个黑影越来越近了,他们手中点着火把,哈克抖得更厉害了。“不好,汤姆,他们有三个,我们没办法逃跑了。你会祈祷吗?”
“我试试吧。”汤姆眼睛一闭,祷告起来。
“不,汤姆,那不是鬼,是人!那是墨菲·波特的声音,我听出来了。他永远是这么醉醺醺的,他是不会发现我们的。”
“哈克,我听出了另一个声音,是印第安·乔。”汤姆停止了祷告。
“我的上帝,要真是鬼,可能还好些呢,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两个人都不敢再出声了,因为那三个影子已经来到了新坟面前。“就是这儿。”第三个声音说道。在火光的闪动下,两个孩子看清了,这声音是那位年轻的医生罗宾逊发出的,他距离他们最近。
“快点,先生们,”这个声音说,“月亮马上就要从云后面钻出来了。”
于是,另外两个人开始掘坟了。这以后,再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只有挖土的响声在沉寂的夜空中回荡。
不一会儿,棺材便露了出来,他们把它打开,将尸体抬了出来。月亮已经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银白色的月光从树间洒落下来,那张死人的脸清晰地亮了出来。
波特手里拿着刀,对医生说:“好了,医生,东西已经在这儿了,你应该多付我们每人五美元,否则,我们就不帮你把尸体运回来了。”
“我已经给过你们钱了。”医生说。
“医生,你和你老婆曾把我送进过监狱,就因我到你家厨房偷东西吃。”印第安·乔愤愤地说,“那是五年前的事了,但你以为我会忘记吗?现在该算算这笔账了。”
医生抢先下了手,一拳把印第安·乔打翻在地。波特扔掉刀子,冲上去帮乔的忙,他一下子扑到医生的身上。
印第安·乔此时又站了起来,他捡起波特扔在地上的刀,一步步地靠近他们。他正在寻找机会,准备把医生置于死地。但不料,医生一转身用一块木板把波特先打昏在地上了。
与此同时,印第安·乔也瞅准了机会,他照着医生就是一刀。对这一刀,医生丝毫没有防备,他的身体一下子趴在了波特的身上。波特身上溅满了医生的血。
云层又一次遮住了月光,两个孩子趁机往黑暗处挪了挪。
当月光再度重现时,印第安·乔低头望着两个躺在一起的人。他隐约地听见医生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此后便不再出声了。印第安—乔松了一口气,说:“一切都结束了。”说罢,他弯下身,把刀塞在波特的右手里,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好几分钟过去了,被医生用木板砸昏过去的酒鬼波特开始苏醒,先是痛苦地呻吟了一阵,然后手脚开始活动。当他收起右手,正好捏住了那把折刀。他感到手上粘粘乎乎的,借着那洋铁风灯的光一看,是血!波特吓得一哆嗦,就松手让刀掉到地上。他忙把压在身上的医生的尸体移开,迅速坐了起来。瞪着医生那张可怕的脸,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他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正好与印第安·乔埃面对面,于是他问:
“乔,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该这么做,波特,”印第安·乔镇静地说。
“你干吗要把他杀死呢?”
“我?我没有啊。”波特浑身颤抖着。
“我喝醉了,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真是我干的吗?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
“他打了你,你便用刀捅了他,别紧张,波特,我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会替你保密的。”
“乔,你太好了!我会永远为你祈祷的,愿上帝保佑你一辈子。”说着,波特掉下了眼泪。
“好了,现在没时间哭了。你从那边走,我走这边,快!”波特这才反应过来,拔腿就按乔指定的方向跑去。望着波特远去的背影,乔自言自语道:“他醉得记不清他的刀子是怎么捅到医生身体里去的了,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
活着的人都走了,坟地又是死一样的静寂。只有月亮不忍心,又从云里伸出脸来,照着被杀死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