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五年前的那个猩红的夜晚,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那个夜晚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雪下得很大很大,白了整个南风古国。
时颜的屋子里本来有煤炭的,但是被二姐抢了去。这么些年,时颜早已学会忍气吞声,她不明白为何同为一个男人的骨肉,只因娘亲出身不同就要被差别对待。娘亲总教导她要有感恩之心,就算心有怨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时颜本不是安分守己之人,但身处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让她一次又一次见识了时家人的阴狠。她早就学会了忍气吞声,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时颜在自己屋子里待不下去了,就去找母亲,她知道母亲屋内煤炭也不多,就偷偷去厨房煮了两碗姜茶。时颜小心翼翼地拖着托盘,只希望这条路能短些,这样就能快点把姜茶送到母亲房中。
但是老天总爱开玩笑,时颜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哟,你这小贱人还真让我猜对了,又不老实了,”二姐居高临下地嘲讽时颜,在她眼里,时颜就是个下人,惹人烦的下人。
时颜下意识地护姜茶,却被二姐身边的小影抢先一步,滚烫的褐红色茶水泼到时颜手上,顿时红了一大片。灼烧的刺痛感让时颜忍不住抽搐,但她仍端着剩下的一杯。
时颜知道忍耐只会换来变本加厉,但是反抗的下场更惨,所以她只能不动声色,等待着能有人来救她。整个时府,能救她的人,只有大哥了。
“下人就是下人,宁愿烫伤也不愿意撒手,我啊,偏不让你如愿。”话音刚落,剩下的一盏被凌空掀翻,茶水洒落在时颜身上,温热的液体在她洁白的衣襟上绽开了妖冶的花。
尽管如此,时颜还是被父亲罚了。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她关进小柴房里,像之前很多次一样。时颜没有哭没有闹,因为她知道做这些无济于事,反而会更让人厌烦。她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身上湿透的部分泛着寒意,深深渗入她的肌肤里。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因为每次时颜被关进柴房,大哥都会陪着她。时末一屁股做到时颜旁边,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个暖手袋,直接塞到时颜怀里。市上有个很神奇的东西,抱着这个睡觉一点都不冷。可惜时颜一直不能拥有这东西,就算大哥给她买了,她也只能在柴房这种不见人的地方用。
“我今天去学堂又被夫子打了,你看,我的手都肿了。”黑暗中,时末伸出两只不算宽厚的手掌,给时颜摸。
时颜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时末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大哥,你说我们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时末想了好久,“我也不知道,既然在这里,就活着呗。”
“为什么我不能像时熙那样,想做什么做什么。”
时末一愣,随即伸手揉了揉时颜的脑袋,“那就为了自由活着吧,终有一天你会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为什么大哥对我这么好,他们对我这么坏。”
“这需要理由吗?你个傻丫头怎么老问些奇怪的问题。”时末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发高烧那次时颜背着他走了大半条街吧。从那以后他背叛了母亲和妹妹,悄悄保护着时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