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际斜阳西沉,夜幕遮尽一切。马老汉打了个哆嗦,拾起牧羊鞭,呵斥着将卧着的羊群赶了起来,该回家了。凛冽的寒风袭来,他本能的把手插在棉袄袖子里,用胳膊窝夹着牧羊鞭,紧紧跟在羊群后。这已经是自己的七十九个年头了,昨日老伴给他煮了碗长寿面,他看着碗里的面凝成一坨,难以下咽。老伴问他怎么了,他却像个孩子哭了起来。他已经哭过许多次了,尤其在山里他一个人的时候。家里他不能哭,老伴需要他照顾,他要坚强着。他知道自己变得跟小孩子般需要人关心,然而亲人逝去带来的孤独感却并无尽头。就这样想着,离家愈来愈近了。
老伴远远听到马老汉呵斥羊群的声音后,端着玉米,倒入了麦场的石槽中。玉米溢出阵阵香味,惹的羊群飞速奔向家中。马老汉无可奈何得悠悠走着,老伴立在麦场头等他。宁南地区一年雨水少,草木稀疏,羊是吃不饱的。更严重的是山羊耐寒性是弱的,一到冬天,常常各处乱窜,害死个人。玉米实惠,热量高,便成了山羊最好的饲料。给羊喂料是他们老两口头疼的事,他们不但要忍着冷风,还要照顾每个羊都要吃到。几只口青的山羊今天不吃料,朝着马老汉咩、咩地叫着。马老汉走到石槽边,拿起一颗玉米粒,嚼了起来。
“咋是生的呢?”马老汉生气地看着老伴。
老伴悻悻说:“家里碳不多了,这几天也冷,用的多。”
“什么嘛!没了我让送些。”马老汉更生气了,老伴像筛糠似的,颤抖着走开了。自从儿子哈哈死了后,老伴精神时好时坏,要么和疯子一样,要么像今晚这样精明。马老汉叹了口气,眼泪似乎又要下来了,以至于这以后见到老伴有种年轻时初见的羞感。过了会儿,老伴拿着一个铁脸盆出来了,她叽、叽地呼唤着,刚才那几只口青山羊扎着耳朵跑了过去,并低头在脸盆中吃着。
“是啥?”
“是羊羔子吃的麦子。”
“嗷。”马老汉愉悦地点点头,扔下了鞭子,去逗着被缰绳缠住的黄狗。狗绕着主人吱哩哇啦地叫着,马老汉边给狗解绳子边哇哇地吼着。老伴看着他们,捂着嘴笑了。几只野鸡受了惊吓,从草丛里飞起。今晚何庄终于有了许生气,马老汉和老伴喂完羊,便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