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延即使不再打架,但吵架这几年依旧不间断的有,严重的时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不敢随意打我了,每一次吵架完,他便开始散发他的冷暴力。
他的冷暴力其实很恐怖,每次见到他,他都是沉着一张脸,周身都是低气压,好一点的问一句答一句,不好的,无论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回应我,晚上一家三口晚饭,因为的低气压,儿子和我都不敢在饭桌上随意聊生意的事,家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晚饭,阿延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儿子也直接进房玩电脑,只有我一个人在客厅工作,有时候看到综艺节目笑得大声一些了,阿延会一声不吭来到客厅,直接把电视机关掉,甚至把插头拔了,不准我再看。导致他每次冷暴力时从房间出来,听到房间的开门声我都会心莫名的心惊,
儿子小兴他不愿掺合进我们的争吵中,他不懂得处理这种事情,最多在吵得厉害的时候说一句让我们不要吵了。儿子因为家里的气氛沉闷,他的性格像极了阿延,心情也跟着不好,他一生气,说话的口气就重,像是要骂人。阿延和儿子相处不多,儿子的不耐烦有时便会发到我的身上。
家里一个两个没有一句好话,我非常难受。
我基本每天下午5点左右回到家就开始分拣鱿鱼干,一件鱿鱼20斤,生意淡的时候只用拣一件,我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分拣4件,一共80斤的鱿鱼。分拣鱿鱼的工作耗时很长,鱿鱼干装袋时为了节省空间都会被压实,每一片都要撕开,有头有尾的摆一边,没头或者没尾的在另一堆,切开的鱿鱼干模样周正好看的一摞,长得歪瓜裂枣的摆一摞。把这些分门别类的分出来,这样方便不同需求的客人可以选得快一些。
有时我自己一个人做到夜里十二点才能做完,而阿延和小兴很少会过来帮忙,偶尔会帮我把分好的鱿鱼干装袋打包好,方便第二天早上拿到菜市场上卖,但多数的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做。
2017年,晚上8点多,吃完晚饭,我还在客厅分拣鱿鱼干,因为分拣的鱿鱼摆了好几摞,有些放在茶几上满了,有些铺了塑料薄膜摆在地上,阿延拿着扫把扫地,一边扫地一边对我挑三拣四。
“你看看你,东西摆得满地都是,整个屋子乱七八糟的。”
“东西也不收拾好,这个家邋邋遢遢。”
“拣个鱿鱼还要一边看电视一边拣,一心二用,怎么可能拣得快。”
“你就不能把电视关了再做事吗?”
他又没事找事的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我,我气不过,开始顶回他:“鱿鱼不摆开怎么分?”
“80斤的鱿鱼分几摞,拆散了肯定占地方啊,拣完了我打包好不就行了。”
“每天做事都是低头的,我的脖子已经有职业病了。”
“看电视我还能抬抬头缓解下脖子的酸痛。”
“做快做慢又不见你来帮我?”
阿延还继续说我:“你每天回来地板那么脏你不会扫下地?”
我回嘴:“现在拣鱿鱼地板才脏乱,我拣完了自己会扫,你自己在家的时间明明比我多,白天怎么不见你扫地?非要晚上我做事时你才扫?”
“你不在家你怎么知道我没扫?”阿延说。
“我一天到晚忙里忙外的,现在都没得休息,你怎么还说我?”我说。
“你做事慢,工作没做完,怪谁?”阿延说。
“我做事工作是为了谁?单为我自己吗?怎么不见你来帮我?”我问他。
我越说越生气,见他还拿着个扫把东扫一点西扫一点的,我一窝火便把茶几上摞好的鱿鱼全都推倒,弄得满地都是。
阿延见我把鱿鱼都弄撒了,他地也不扫了,把扫把放一边,又开始挑以前的事情和我吵。
我们两个就在客厅吵了起来。
儿子小兴在房间里见我们越吵越大声,影响到了他,忍受不了,一出房间门就吼我们:“每天都见你们吵架,打架,这次又为什么吵?”
我说:“我鱿鱼都没拣完,说我搞的乱七八糟。拣完了收拾就好了,你爸就嫌东嫌西,能不吵起来吗?”
阿延见儿子出来了,坐在一边不说话。
儿子见阿延不说话,他也不好指责什么,只能说了一句“不要吵了好不好,晚上影响邻居。”
“我没想和她吵,他自己把家搞得乱七八糟,我还不能说一句?”阿延说。
“你这叫说一句吗?说着说着又翻旧账来讲。”我回他。
两个人又接着吵起来,当时两个人都吵得面红耳赤的,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相看两厌。
我越吵越觉得自己太委屈了,我天天做得手脚不停,还要被人鸡蛋里挑骨头的,找着事情骂,越吵越凶,眼泪也流下来,当着阿延的面前哭,他也没有一丝谦让我、心疼我的意思。
我哭得非常伤心,阿延还在骂我,我想着干脆一死了之,没了我,看他还能天天找谁骂,我哭着走到我家的阳台上,我们住在四楼,阳台的围栏是用砖砌起来的,高有一米二左右,因为比较高,所以家里没有把阳台封起来。我个子矮,爬不上去,打算踩着旁边的花盆攀上的时候。
儿子看出了我的意图,他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双眼瞪着我,对我气呼呼的大喊:“你要干什么?”
我回头大声说:“你爸都不想我好过,那我死了算了。”
儿子哭着反而对我们大吼:“你们才是一个两个不想我好过,天天吵天天吵。我才想死。”
说完转身,出了大门。我们楼道的电梯间有一个护栏围着,但是护栏外还有一个小平台,平台的外边完全没有遮挡。
阿延后脚追出门时,儿子小兴已经翻出了护栏,双脚悬空,坐在平台最边上,作势要跳下去了,还很大声的对阿延哭,对阿延吼。
“你们不想我好过,我死给你们看总行了吧!”
我听到阿延很紧张的说:“小兴,你不要这样,有话回来说。”
儿子他从小便看着我和阿延吵架、打架长大的。我和阿延其实都很自我,阿延只想着自己,而我因为一直被阿延轻视,气不顺就顶嘴吵架,从来没有想夹在我和阿延中间的小兴是什么感受,两头都是血肉至亲。他也曾经在我们吵架时劝架过我们很多次,但我们从没想过他的感受,没有改变过。
他的性格固执,偏激。之前叛逆的那前四年,他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跟他说话是因为我了解他,在他没有想清楚前,我主动跟他说话只会增加他的反感,把他推得越来越远。这几年他的改变我看在眼里,他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的,你对他下了承诺,必须要做到。而他对你下了承诺,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做到。也许是小时候我们给的承诺太多,却没有实现,他最恨的便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他劝不了我们,威胁着干脆死给我们看,让我们后悔。
我听到声响,也忘了自己刚刚要做什么,忙下了阳台,跑出门外,阿延被吓得六神无主,想要翻出去就被小兴威胁再过来就跳下去,他只能站在围栏里劝。
我看着儿子他身子朝外坐着,两腿悬空,现在还转了半个身跟我们边哭边吼。几乎下半身都悬在外面,若是不小心,非常容易掉下去。
阿延手足无措的站着,一点主意都没有,他本身话就不多,对外人都没什么话讲,跟儿子交流更是少之又少,根本不会劝人。只能一直说让儿子不要跳,有话回来好好说之类的话。
小兴在平台边上哭得很伤心,根本不听他的劝,我知道阿延不会说话,让他进屋,我来劝儿子,这几年,儿子跟我说的话比较多,我比较了解他。
儿子越说越激动,阿延也知道自己口角笨,转身进屋,在门后观望。
我在护栏里面对儿子小声的说:“小兴,我知道我跟你爸吵架不对,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不听你的劝,是我们错了,我以后不跟你爸吵架了,你先回来,有话慢慢说。”
“我们把你养大不容易,吃了那么多苦,之前住的房子多破烂我们都没有怨言,只想你好好成人长大,你跳下去,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也活不下去,这没的就是三个人的命了。”
“你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讲,我和你爸都听你的。像上次一样,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把事情解决了,不要拿你的命开玩笑,你才二十多岁,那么年轻,不要想不开。”
我在外面慢慢的劝了他二十多分钟,儿子看着我们不再吵架,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他跳楼只是一时冲动下的行为,冷静下来后,顺着我的意思,得到我们不吵架的保证,把脚收了回来,翻回护栏里面,一声不吭的进了房间。
从那之后,我和阿延每天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和儿子相处,注意儿子的神态脸色,害怕刺激他,让他不高兴,跟他说话都是挑着不敏感的话来说。
那几年,我在小区里认识了一些同年龄段的朋友,相约晚饭8点后在小区路边的广场上跳舞。生活过得太苦,有点兴趣爱好才能有希望过得下去。有时拣的鱿鱼少,我便会回提前吃完晚饭,下楼跳广场舞。
跳楼事件发生后,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谈,儿子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我便也不好组织,只能照常的过。
阿延自从小兴跳楼他没有话能劝儿子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便想着能跟儿子好好谈一谈,说说话,了解了解他的想法。
小兴基本都是八点到八点半左右才回到家,怕我们等他太饿,都会说让我们先吃饭,不用等他,我因为约着跳广场舞,都会先吃,喊阿延一块吃,他都会说等儿子回来再吃。
但儿子明显是被我们气到了,他回来,也不和我们同桌吃饭,而是拿了个大碗,盛饭装菜了端回自己房间吃。
儿子不懂阿延想要亲近的想法,阿延嘴笨也不会说,只能笨拙的天天饿着肚子等儿子回来一起吃饭,天天如此。
但因为儿子小兴根本不同桌吃饭,阿延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说过一回话。每次刚开了话头,小兴已经装好饭菜端回了房间,阿延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噎在喉咙,眼里有明显失落、失望的情绪。儿子一般进了房间就很少出来,我们如果敲门打断了他,他又会非常的不耐烦,我们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打扰他。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个月左右,阿延最后只能打消了和儿子谈话的念头。
儿子小兴的房间我们都不能进,早几年,阿延趁小兴不在帮他收拾房间,乱动了他房间里的东西,被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在房间门上装了一个锁,出门便锁上,不准我们再进他房间,打扫卫生都不让进,最近才把锁撤了,但我们再也不敢乱进他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