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夜,齐王谋反案已经过去长达八天之久,该杀的都已经杀了,该贬的都已经贬了。按说京城又应该恢复往日的局面,可此时,整个京城的氛围十分寂静,虽然朝廷侓法有宵禁一说,可长安纨绔谁把那不入流的武侯放在眼里。往常总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官二代在街上成群结队,大闹天宫。可今夜却显得有些诡异,平时的那一些二世祖今夜仿佛变成了乖宝宝。似乎整个京城官场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可几乎都采取静默的态度,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东宫正殿,昏黄的烛光在夜风中摇曳,端坐在正堂的太子李承乾的内心仿佛如同烛光般飘忽不定。端详着手中的宝剑,依稀记得那是他八岁登基时父皇赠送给他的,要他以此宝剑守护大唐江山,可今日却…堂下一众东宫亲信跪坐在两旁,气氛在低沉中又显得有些亢奋,虽然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此事成功的机会不大!可若不放手一搏,就只有引颈待戮,今夜成败在此一举。
良久,宝剑出鞘,李承乾挥剑斩断案角,剑指大明宫狠狠道:“按计划行事”
不一会儿,东宫,汉王府,陈国公府,驸马都尉府共三千府兵在玄武门集结。如同当年李世民一样,妄图通过一场宫廷政变扭转乾坤。而玄武门便是最好的切入点,进入玄武门,离大明宫不过咫尺之遥,完全可以在数万禁军反应过来之前控制大明宫,挟持天子而定朝堂。今夜玄武门的守将便是陈国公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
在贺兰楚石的接应下,三千府兵毫无动静地通过玄武门,直逼大明宫。不一会儿,侯君集带领着大军赶到大明宫外,可此时大明宫外却悄无声息,灯火不存。二十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今日之事已然不可为。于是大呼“撤退,有埋伏”。还没有说完,周围的箭矢便如雨一般倾泻,造反大军卒不及防,死伤惨重,便想突围而去,可还没到宫门,早已埋伏好的百骑士兵趁势杀出。百骑士兵以逸待劳,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拼杀,侯君集,李元昌,杜荷被擒,叛军无一不被擒或被杀。一代太子之谋逆仿佛就此落幕!
侯君集被捆绑跪在君翔殿上,毫无畏惧地与李世民对视道:“陛下,微臣输了”。李世民怒道:“君功于大唐,位极人臣,太子能与,朕何不能与?今日之事,因何至此?”侯君集仰天大笑道:“荣华富贵,加官晋爵,陛下能与!可在下妻儿之命,陛下安能以复?昔者吾伐于西域,军中缺粮,吾以屠城之利以激士卒,然事后陛下不提在下之功,迫于西域诸国之压,夺爵位,罢官职,全家贬往岭南,一妻一子一女皆因病而世,吾纵有过,其妻儿何辜?然李靖屠城,不过免职在家,妻儿亦无过加身!吾之功劳虽不及李靖,但也曾为大唐江山赴汤蹈火,出生入死,陛下又因何如此刻薄?”
咆哮后,面目狰狞道:“老夫纵横沙场二十余载,太子成事与否?吾又怎会不知?李元昌,杜荷之流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我就是要唆使太子谋反,再上演一出父子相残的好戏!让你高高在上的李世民也尝一尝骨肉离去的悲痛,哈哈…哈哈”言罢,便猛然挣开卫士的束缚,一头撞上四周林立的刀剑。一代英雄便如此草率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望着自己既心爱又心痛的大将,李世民久久没有言语,回想当初自己为平息西域诸国的怒火,是否又做得太过分了些?
正在李世民思绪万千时,平叛之事正在有条不紊得进行。除太子外,首犯李元昌,杜荷,侯君集等皆以伏诛,东宫一干人等也被尽数拿下。
东宫正殿,太子李承乾被扣押至此,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愤愤不平,有的只剩对命运的妥协…而怀里紧拥的便是太子妃苏婉,这位平时被随意丢弃的女人,在此时她的怀抱却显得如此温柔!
不一会儿,李世民走进东宫正殿,看了一眼这所谓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道:“太子,你输了”。李承乾也哭笑道:“是啊,我输了,输得那么彻底,输的那么体无完肤!”听着儿子的嘲讽,李世民怒道:“太子因何走上这条不归路,朕的江山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要造反?
李承乾大笑道:“都是我的?父皇,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如若父皇真的中意儿臣,又何必扶持青雀?整整八年,魏王府整整八年都骑在我的头上拉屎!他魏王的俸禄比我这个太子还多,他魏王的仪仗比我这个太子的仪仗都还要气派!父皇,您说,我这个太子在您面前算什么?在朝臣面前算什么?在天下人面前算什么?”
李世民叹道:“千不该万不该,你也不该谋反啊!你这是要至我们父子于何地?”“哈哈…”李承乾仰天笑道“父皇,这还不是您逼的!今日太子之位不保!明日新皇登基,您觉得孩儿的命还能不能保住?您若一开始便从未中意于孩儿,孩儿好歹可以做个逍遥王爷,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又何以每天担惊受怕至此,父皇您又何尝知道孩儿每天的处境,生怕一道旨意下来,我的生命就要进入倒计时,所以孩儿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孩儿要搏一把,正如父皇您当初的一样,哈哈…”
面对李承乾近乎丧尽理智般的职责,这位傲立四海的天可汗陛下鲜有得保持沉默…这时他不禁想起了最初那六年的时光,那时太子,魏王皆年幼,长孙也健在,那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然转瞬不过十年,兄弟倪墙,父子反目,人世最温柔最悲情的画面接连上演。思绪至此,不禁潸然泪下,眼眸紧紧遥望立政殿的方向,长孙皇后的寝宫,默然道:“观音婢,朕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快回来帮帮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