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法神节对我来说热烈又枯燥。虽然卡洛斯城里随处兴高采烈的人群，但对我而言就好比盛夏燥热的空气般让人心神不宁。到了最后几天，游客和商贩日渐稀少，市民也陆续回归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这时我才逐渐平静下来，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出现，心中的期待也慢慢燃起。
我期待着一场抚平一切不安的大雪。我就能骑着马踩在厚厚的松软积雪上，慢慢走向王都，在身后留下长长的马蹄印。
终于，在法术节结束后两天，我们收拾好东西继续向西出发。我注意到钦差官员们多雇了一辆马车，里面装满各色货物。
我猜他们要把这些与本职工作无关的东西运到王都，卖给那些意图节省货运成本的商人。这大概也就是他们不惜冒险也要抄近道、赶在法神节之前到达卡洛斯的原因了。或许现在还呆在白谷城的钦差大人会根据他们的盈利状况给予奖金呢。
旅途依然乏善可陈。梅洛蒂尔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跟着我们赶了六天的路。期间安东尼似乎难舍旧情，一直对她眉来眼去，但总以梅洛蒂尔单方面的冷漠收场，我看在眼里反而有些同情起了他。
在十一月末，我们抵达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那条大河：霍河。跨过霍河，我们就进入了行政意义上的法彻尔。王都近在咫尺。
“怎么办？”队伍里的女官员问头领官员。在我们面前，八九百米宽的河面被冰层覆盖，从看不见的上游延伸到消失在地平线的下游。渡口的人正在用农具和木桩碎冰，保证周围尚有渡船的喘息之地。
此时我们一行人虽然躲在马车里，但从窗户缝隙处透进来的寒意逼迫着我们都套上了棉衣。真是冷啊，真是个尤其冷的冬天。
“各位，听好了。”头领官员对我们说道，“想必各位已经等不及要赶到王都、躲在旅店里舒舒服服地烤火喝茶了。”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而术士学院入学鉴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我想你们也肯定不愿意在这种重要事情上惹麻烦吧。”
此外，和商人们约定的交货期限也耽误不得。我想道。
“所以我们要直接从冰上过河。今年霍河冰期提前了很多，我听渡口负责人讲结冰已经有半个月了，冰层够厚；他们也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我们完全可以直接走过去了。”
“东西怎么办？大人。”梅洛蒂尔皱起眉头，说道：“你们带了一马车的东西，这些玩意可比我们几个小孩重得多。”
“分开行动。”他说道，“大多数人只带必要的补给从冰上过河，我带着载货马车往南走、去找没冻上的渡口。”
不冒险带着货物过河，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大人，王都的入学鉴定一般是什么时候？”卡特曼恩问道。
“大概半个月后。”他说道，“不会有时间让你们欣赏河边景色的。”
我们安静下来，各自思忖着可行性和风险。不过说到底，我们实际上无权决定此事；头领官员的这番话只是让这帮小孩在过河时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嚷嚷着跳下马车跑回岸边。
事情就这么定了。官员们去渡口商量、实地考察。我们就呆在马车里聊着天。
“万一、万一冰面裂开，我们有人掉进去了怎么办。”格丽娜显得忧心忡忡。
“那要看掉进去的是谁。”梅洛蒂尔边摆弄着从卡洛斯买的手链边说道：“如果是你，阿诺尔德先生会跳下去把你救上来；如果是库克先生，阿诺尔德先生会把他救上来；如果是我，我会在下面游会儿泳，然后被阿诺尔德先生救上来；如果是安德森，他会把来救他的阿诺尔德先生一起拉下水。”
安东尼插话道：“我会去救你的，梅洛蒂尔小姐。”
我抬抬眉毛，说道：“我觉得，阿诺尔德先生并不会贸然靠近裂开的脆弱部分来救我；而且我会先靠近裂口边缘，然后用法术生成一片金属板覆盖裂口周围支撑冰面，最后慢慢伏着身子从金属板上爬上来。”
“很合理。”梅洛蒂尔点点头。
“很合理。”卡特曼恩说道，“如果有任何人掉下去了，或许你才是能利用法术把他救上来的那个人。”
“但愿不需要我这么做。”我说道。
过了不久，官员们回到了马车里，开始宣布具体的安排。
“我们估计过了，两辆载人马车和大多数人可以安全过河。”头领说道，“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一位术士，除了带上载货马车，还需要抽一个人出来和我们一起往南走。”
“我们中的一个？”卡特曼恩有些惊讶。
“没错。”
“大人，为什么不分几批过河，或者尽可能散开过河？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吗？”我问道。抽一个人出来根本没什么道理。
“人就是不稳定因素。人越多，风险越大。”头领说道，语气强硬了起来，“术士分成了两队，那术士保护的小孩也最好分成两队，减少过河那队照看你们这群小孩的压力。为了尽可能不影响你们的报道时间，我只抽一个人跟着我们。放心，我还是可以搞定学院那边的同僚，让他们忽略一个稍微迟到的学生。”
说着，他看向了我：“安德森·梅耶尔，你和我们一起。”
意料之中。我回应道：“唔，我是没意见。但为什么特地选我呢，您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关于幕布山的事，我这几天想起来了，我得写一份尽可能详细的报告，到王都后上交给王家学会。”他低头思索着，说道，“你在我身边正好方便给我详细讲讲，毕竟这事不普通。”
“那好吧。”我点点头，反正我有推荐信，不怎么担心迟到的事。他的理由听上去很合理。但我强烈地感觉到此事还与那把我上交的匕首有关。或许他还要给我秘密交代下到王都后的事。
讨论好细节后，头领花了几分钟就划分好了队伍。和梅洛蒂尔他们稍作告别，我就跟着头领的队伍开始沿着河岸向南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