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妈嘿嘿笑着说:“学校里头女娃是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嘛!”
妈妈被这话堵得一时哑口无言,有点被气着了:“你这又是什么话,不让她读书那你说让她干啥嘛?”
二姑妈撅着嘴,一副我还不高兴了的样子道:“放在你家这里,不是让你惯的,做饭、洗衣服这些家务活你就让她做嘛,不会的你就教她。”
妈妈捶了一下身旁爸爸的肩膀:“我实在跟她说不通,你跟她说!”现在对二姑妈只称呼为“她”,连敬称也没有了。
爸爸和二姑父两个男人一直沉默着抽着烟,一直是两个女人在理论。
妈妈实在没招了,所以想着让爸爸说两句。
但爸爸手上夹着烟无动于衷,然后只是对二姑父说了句:“你们自己看着办!”
妈妈狠狠地给了爸爸一个白眼,又捶了爸爸一下。
虽然对爸爸的态度和表现很不满意,但妈妈也没再多说什么,貌似放弃了说服二姑妈他们的努力。
……
二姑妈和二姑父走后,妈妈私下又问三表姐:“三姐,送你去读书,你想不想去?”
妈妈称呼其为“三姐”,是随儿子对三表姐的称呼而称呼。
亲戚间的称呼自有惯例。一家的女主人称呼别的亲戚,在自己没有子女的情况下,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但是当其有了子女之后,子女该怎么称呼亲戚,她们就要怎么称呼。
首先,子女对长辈的称呼得靠爸爸妈妈(尤其是妈妈)来教。
更进一步地,小孩子也要应付长辈的问话。但往往小孩子或者迟钝或者害羞,或者情况还不如妈妈知道的多,就多是由妈妈来替子女答话。
这样一来,等于说有了子女的父母,在亲戚面前都要自降辈分低上一头。
现在妈妈称呼宽昭的三表姐为“三姐”,也同样是自降了一个辈分。
父母亲对平辈或长辈自降辈分,会多让人感到三分尊敬,这三分尊敬在对方那里会化为十分的亲切,用在对待自家孩子身上。而对晚辈自降辈分,则直接让小辈感到亲切,拉近互相间的距离。
三姐能感受到舅妈话里的好意。可是她实在太过盲从自己的爸爸妈妈了,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显然还是不愿去上学。
妈妈又讲了一些话劝导,但是三表姐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不顾自己爸妈的意愿。
最后,妈妈只好放弃了送三表姐去上学的打算,真的教她学做起家务活来。
……
再次入学,同样是去前岭小学,同样是妈妈带着宽昭去报名,同样是走着去,路上只用了半小时,母子俩都没怎么感到累。
搬家之后,宽昭上下学方便了许多。孩子的教育问题,就是促使宽昭的爸爸妈妈下决心搬家的重要原因。
从此也意味着,宽昭家已经放弃了农村生活,不再蓄养牲畜,老家的地也不再耕种了。
也意味着如何增加收入维持生活所需,是摆在爸爸妈妈面前的迫切问题。
现在仅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像以前一样还能勉强维持。再加上卖了一批木材和所有牲畜,家里算是有一些余钱。
然而爸爸妈妈为了这个家的幸福,还有更远的考虑,不怕钱太多,就怕将来不够用,还得想办法多挣钱。
但是眼下,还是要先保证宽昭顺利入学,在学校里安心地读书学习。
出发去学校的路上,妈妈还在重复着在家里的时候就反复交代过的话。
“今年入学已经是晚了,跟你一样大的娃娃都走在你前面了,可不敢再给我不吭一声跑回来。”
“在老家的高山上,你说家离学校太远了还情有可原,现在从家去学校就那么一拃长的路,人家别的娃娃上学还要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你说你该不该知足?”
小宽昭吃着妈妈在水泥厂小卖部给买的冰棒,一边听妈妈说着,一边不停地点着头,表示妈妈你说的都对着呢,我全都听进去了。
来到前岭小学时,还和去年是同样的景况,许多的妈妈或爸爸都带着自家的儿子或女儿来报名。
教室外小操场上摆了几张桌子,几位男女老师都在那里坐着,迎接家长和学生们。
老师们还是那几位,校长、范老师和另一位男老师。这一次新生入学,前岭小学的教师队伍又是全员出动。
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个上午,报名工作才算结束。
每为一个学生注册,老师们就交代一位家长,等会儿有个家长会,希望家长们都能拨冗参与一下。
家长会是老师们和家长们在一年级教室里头开,孩子们在外面待着。
只有校长和范老师主持家长会,而另一位男老师去了楼上二年级教室上课。
因为今年一年级的班主任由范老师担当,那位男老师现在是二年级的班主任了,也就不用凑一年级新生家长会的热闹了。
看起来两位老师在新的学年交换了班级当班主任,实际上,两位老师一直是各自带一个班,没有交换。
拢共就是两个年级两个班,也没有什么交换的余地。两位老师各自带一个年级,过一年二年级的学生就“毕业”了,这位“毕业班”的老师就重新带一年级,而另一位老师带的一年级就升到二年级。
如此一来,本来是二年级的班主任成为一年级的班主任时,原本一年级的班主任就成了二年级的班主任,的确像是轮换,但其实不是。
两位老师其实都既给一年级上课,也给二年级上课。
范老师是数学老师,而另一位男老师是语文老师。
至于校长,没见他给学生们上过课,倒是偶尔招呼两位老师一起开会,给两位老师上课。除此之外,也就是在新生家长会上给家长们上课。
家长会没有开太久,十几分钟后便散会了。
妈妈从走出教室的人堆里挤了出来,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看见儿子是一个人待在一处,没有像别人一样和其他同学在一块,妈妈心里略有担心。
于是妈妈说:“我先回家了,还是你要我在这里等你,中午放学了一起回家吃饭?”
看在开学第一天的份上,如果儿子提出想让她等他放学,她不会拒绝。
尽管那样的话会耽误自己一些时间,中午下班回家的丈夫也得等她回去做饭才有的吃。
然而宽昭的回答没有让妈妈为难:“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