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萧子衿是个非常理智的天才少女,知道人已死去,只可缅怀,决不能因此而沉沦下去。微微晃动下脑袋,将不该有的情绪摆脱掉,对着站在角落里噤若寒蝉的二人展颜一笑:“可以动手了。”
纪凡踢了王达贵一脚,两人合力将丧尸抬在担架上,小心翼翼的走下地下室。期间王达贵几次险些松手,一张胖脸更是面无血色。好在去往地下室的路不是很长,一番忙碌过后,依旧昏迷不醒的丧尸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床上,萧子衿小心翼翼的给丧尸身上插上了各种检测仪器,继续对着丧尸新一轮的出神。
纪凡识趣的退出地下室,心烦意乱的坐在监控器前看画面里风景,王达贵见他脸色不对,没敢打扰。过了一阵,纪凡突然开口道:“你说假如药物真的研制成功的话,我们要怎么给丧尸注射?胖子你走了不少地方,肯定也知道,灾难发生前,一线城市市区常居人口少说也有数百万,抛开死去的人群跟幸存者,照目前情形来看,TY的丧尸数量依然将近百万。”
王达贵一时摸不准纪凡的意思,斟酌了一阵,轻声反问道:“您是希望成功还是希望不成功?”
纪凡笑一声道:“别拐弯抹角的想着套我话,你就老老实实回答。”
王达贵偷偷吐了下舌头,道:“这倒是个难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在各大城市派遣直升机,用喷洒的方式进行无差别治疗。但您也知道,这种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见纪凡并没有急着表态,王达贵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一种办法是将所有幸存者联合起来,每人手持注射枪逐个城市医治过去。可这其中又要涉及到作业人员的理论知识培训以及实际操作训练。就拿狩荒者来举例,一个合格的狩荒者,身体素质与心理素质缺一不可,精挑细选过后还要经过长达半年的密集式训练,之后再层层筛选才能正式加入狩荒者队伍。我之前管理的那个安全区,三万幸存者中只选出不到两百的狩荒者,如果人人皆兵,最快需要五年,一旦成功后,逐个城市小镇地毯式的医治,抛开其中的不确定因素,来来去去十五年应该也差不多了。”
纪凡揉了揉额头,叹口气道:“十五年……按照目前丧尸的进化速度,用不了五年就会进入第三阶段。哼,老话说人惹天怒,天灾致人祸,老祖宗造的孽,凭什么让我们这些子孙后代来偿还。”
他极少说这种丧气话,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萧子衿,在纪凡的潜意识里一直以为天才就不需要喜怒哀乐,下意识的把天才和天仙混为一谈。待得知天才少女萧子衿竟然也会为了一个知己而流泪,心里终归不是滋味。
暗里想着不知道某天他果真死了,萧子衿会不会为他哭泣?
思索间,地下室内突然响起萧子衿的惊呼声,纪凡收起思绪,火急火燎的冲进地下室里,见萧子衿正躲在地下室的防弹玻璃外,手术台上的丧尸已经醒来,挣扎着想要逃脱,被固定在地面上的手术台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摇晃,围在丧尸周围的仪器警报声此起彼伏。
纪凡推开了玻璃门走进去,扬起拳头厉声道:“我来把它打晕。”
萧子衿慌忙制止了他,轻声道:“你会把它打死的。”说着递给纪凡一剂注射剂,纪凡面无表情的接过注射器,一手摁在丧尸额头上,那丧尸顿时无法动弹,对纪凡龇牙咧嘴怒目而视。纪凡冷哼一声,举起注射器对准丧尸的脖颈扎下去,丧尸抽搐了几下,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纪凡道:“刚才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暴走了?”
萧子衿红着脸,轻声呢喃着:“原本我是想尝试将它唤醒,想看看它还有没有……记忆。”
纪凡撇了撇嘴,大抵也能猜到萧子衿的想法,只说了一句一切小心,走出了实验室。
王达贵从门后迎上来,以他的智慧,稍加思索便明白了纪凡先前那些话的含义,陪着笑脸道:“之前DT那边的安全区也尝试过研制特效药,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要知道丧尸这种生物,是一种介于活着与死去之间的存在,已经变成了全新的生物体,就算萧子衿研制成功,丧尸也早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性格、习惯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就好比有人因为一场车祸造成永久性失忆,他的语言、爱好全都不复存在,身边的亲人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脑部损伤永久性不可逆转。”
纪凡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胖子你懂得不少嘛。”
王达贵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喜欢看书,略懂皮毛,让您见笑了。”
纪凡最受不了他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挥舞了下拳头,王达贵察言观色阅人无数,早瞧出纪凡是在跟他开玩笑,心道这种人如果要冲开他内心的枷锁极难,可要是能让他开起了玩笑,自然代表着在纪凡心里已经认可了他的存在。王达贵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学了旺财蹭了蹭纪凡的手掌,纪凡一时哭笑不得,心里也觉得有趣,有了这个插诨打科的胖子,内心的阴霾冲淡了不少。
这半天来三人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紧张的情绪最是折磨人,过了一阵后王达贵睡去了,纪凡兀自不放心,再去了趟地下室,见丧尸已经重新陷入昏迷,萧子衿给它输了液体,猜测又是镇定剂之类的药物,顿时放下心来。
纪凡看萧子衿眼中布满血丝,心知这番遭遇对她的打击甚大,原本想安慰几句,见萧子衿正摸索着丧尸的手臂,心头不满,好不容易酝酿好的一肚子话烟消云散,皱了皱眉头,转身准备离开。
萧子衿突然喊住了他,嗫喏了许久,说道:“有几味药因为没有保存妥当失效了,需要重新找替代品。”
纪凡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如今各大药店全都免费开放,要多少有多少。”
萧子衿咬了咬嘴唇,轻言细语说道:“这三样药物,只在唐氏制药的地下室里才有……还是算啦,我再琢磨琢磨,应该能找到替代药物。”
她语气诚恳,笑容却是显得极为勉强。纪凡心知倘若真有替代药物,又何必斟酌许久才跟他说起,心中有些不满,瞻前马后的去搏命,为的却是替萧子衿救活她的知己。可大局当前,审时度势,纪凡只能暗叹一声劳碌命,苦涩一笑,说道:“没事,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天一亮我就去唐氏制药取药。”
萧子衿眼圈泛红,低声说了句谢谢,纪凡已经走出了地下室,也不知这两个字有没有听得到。萧子衿看了看昏迷中的丧尸,再看着离去的纪凡,表情诸多变换,内心五味杂陈。
回了研究室内,王达贵的鼾声震耳欲聋,纪凡一捂额头,逃难似的躲进了储藏室里,望着幽暗的屋顶喃喃自语着:“纪凡啊纪凡,你到底是希望成功还是希望不成功呢?”
“理智分析,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宁可成功不能失败。”
纪凡吐了口气:“小白!”
那穿白衫的善良人格怔了怔,苦笑一声道:“小白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我的。”
纪凡闭起了眼睛,道:“既然你我意识相通,你不妨帮我分析一下,萧子衿这么做,是出于私心还是考虑大局?”
小白沉吟了片刻,说道:“在没有遇见这个……人之前,天才少女博爱无疆,现在嘛,自然是五五开。”
纪凡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几成胜算?”
小白一时怔住,喃喃道:“如果研制成功,你一成胜算都没有,作为理智一派,我更希望能够成功。但既然你我一体,在于情感方面,我的想法和你是一致的。”
纪凡愣了愣,不解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的是明天去唐氏制药。作为灾难的发源地,就算暂时没有出现二阶段丧尸,里面的东西只怕也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就算我能白骨生肉,可要是骨头渣子都被吞食了,从哪里生肉去。”
小白暗呼一声惭愧,心道果然还是小瞧了纪凡,简单分析了一下,说道:“如果是你只身一人去,胜算五五开。”
纪凡笑道:“不如别喊你小白,改称五五开得了。”
小白哈哈笑了几声,道:“我怕你接受不了精确数据,只能说的相对委婉一点。”
纪凡道:“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小白道:“只身一人三成存活率,如果有我帮忙的话,存活率可直线上升为七成。”
纪凡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倒一点都不谦虚,行,有你帮忙,我能放心不少。”
简单交谈了几句,小白没了声息,储藏室外响起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合金门从外面开启了,萧子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借着微弱光线对视了许久,萧子衿走过来,依着纪凡缓缓坐下,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呢喃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有些东西一旦遗失,即使再找回来,早没了当初的那种迫切心情。况且他也是因我而死,出于道义,总要想方设法补救一下,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无论成不成功,总得试一试吧。”她的说话声越来越低,片刻之后呼吸变得均匀,想来经过两天来折腾,早已困乏不已。
此次冒着生命危险捕捉丧尸,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解开纪凡身上的谜团,阴差阳错的抓来了萧子衿曾经的知己,这才演变为眼前这种局面。如今这个谜团纪凡已经有了答案,却是万万不能告知二人,也是出于道义,纪凡不想打击萧子衿的信心。
听着耳畔传来的均匀呼吸声,纪凡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小白,也是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