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岁岁渐渐长大,开始读四年级,长得也越来越漂亮,那时候成绩就开始显得分外重要,优秀如她,开始成为很多小男生心心念念的人,成为女生最想接近的伙伴。
“爸爸,你看,我考了一百分,只是很可惜,语文和外语丢分了。”简岁岁舞动着数学卷子,她是全校第一,水云镇教学落后,自开办学校以来,四五六年级,从来没有出现过满分,而简岁岁她做到了。
简父抽着旱烟,看也不看一眼,慢吞吞的走开了,就像过去的许多年里一样,简岁岁在他的眼里就是空气,只有忽视,从小到大,简父与她说过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一百句。
“我考了一百分爸爸不开心吗,可是老师说,他们一定会很开心,还会夸奖我的。”简岁岁丧气的坐在门槛上,余光瞥见简母回来了,她又兴致冲冲的跑到她的面前。
简岁岁双手捏着卷子,遮住自己笑意满满的脸:“当当当当,妈妈,你看,我考的是不是很好?”
简母看也不看,绕开简岁岁,可是简岁岁不依不饶,又挡到了她的前面,简母一把扯过卷子,顺便将简岁岁往后推了一把,她嗤笑一声,将卷子撕得粉碎,撒在了空中。
“扫干净。”简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简岁岁。
简岁岁心里虽然委屈,但是脸上没有显露半分,更多的是疑惑,因为曾经有一次简梅梅数学考了七十四分,简父简母高兴的做了一大桌子菜,甚至对自己少见的露出了笑容,简岁岁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简岁岁正在扫卷子碎片,余光瞥见简梅梅放学了。
“梅梅,你回来啦!”
“以后不要再叫我的名字。”简梅梅语气冰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某一日,吃午饭的时候,简岁岁眼珠子转的贼快,开心的问道:“爸爸,妈妈,我为什么叫岁岁,是岁岁平安吗?老师说我的名字是岁岁有今朝,可我觉得是岁岁平安。”
简父简母顿了顿,没有说话,但是简母的唇角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那一顿饭,简母吃的分外香甜。
简岁岁不安分的动了动,原本靠在车窗上的脑袋一下子靠到了许曼的肩膀上,许曼立刻坐正,让简岁岁靠的更舒服一点。
因为这个小插曲,梦开始变得不清晰,渐渐的有声音响起:“我是简岁岁,岁岁有今朝,岁岁平安的岁岁,我今天考了三个一百分啦!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水云镇上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始鼓掌,夸奖简岁岁,虽然简岁岁不是他们的孩子,但是他们却像自己的孩子考了一百分那样激动。
安和县的几个初中知道后开始陆续派人来考察,确定是真的之后,向简岁岁抛出了橄榄枝,后来她去了免学费的那一所初中上学,简岁岁依然没有弄清楚简父简母不喜欢她的原因,但是他们没有阻拦她去安和县上学,那么说明,他们心里是爱她的。
“简岁岁,岁岁,岁岁,这个名字真好听呐!”简梅梅翻了一个白眼。
“姐姐,你也觉得好听呀!”简岁岁露出一排大白牙,眼里亦带着笑意。
“呵呵,你知道你名字里的岁岁是什么意思吗?希望你去了县里上学之后依然可以那么自信的介绍你的名字。”
“我会的,只是我的名字不是岁岁平安的意思吗?”简岁岁疑惑的看着简梅梅。
“哈哈哈哈哈。”简梅梅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却像是刻意如此笑。
“你知道吗?你本来应该是叫睡睡,睡觉的睡,如果不是为了衬我的名字,你有可能就叫简睡,或者是简睡觉。”简梅梅凑近简岁岁,小声的说道。
“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怎么会是睡觉的睡,谁会这样起名字呀。”简岁岁不以为意。
“我在想啊,如果不是怕晦气,你的名字里会不会有一个死字。”简梅梅不理会简岁岁的质疑。
简岁岁满脸的问号,不再说话,等着简梅梅的下文。
“你小时候哭闹不止,爸妈嫌烦,所以啊,他们希望你一觉睡过去就再也不要醒过来,不信吗,你去公安局,你去找登记户口的张阿姨,我相信她对你一定印象深刻。”简梅梅说完之后就离开了,这一年,简梅梅升高三,她在安和县读高中。
简岁岁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她依旧去了公安局,刚开始张阿姨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后来被简岁岁磨得没办法了才说。
当年,简父简母抱着她去公安局登记户口,他们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吵架,伴随着婴儿啼哭声,那真的是张阿姨这辈子听过最头疼的声音。
“什么名字?”
“简suisui。”简父不会普通话,而翘舌音在水云镇方言里是平舌音,所以,听起来就像简岁岁。
张阿姨问道:“哪一个sui?”
“睡觉的睡,取叠字,就像梅梅一样。”简母答道。
张阿姨基本已经弄清楚了,是睡睡。但是,这样的名字,以后长大了是会被人笑话的,说不定还会被人欺负,所以,张阿姨有了恻隐之心,到底是文化人,她将睡睡改成了岁岁,然后将户口本递给了简父。
简父读书少,但是简母读过书,她一眼发现了不对,责问道:“怎么是这个岁,不是说了取睡字吗?”
“啊,抱歉,我弄错了,方才听你们说suisui,我就弄成了这个字,听你们解释后,我就改成了睡字,没想到没改掉,真是忙糊涂了,哎。”张阿姨拍了拍自己的头,继续说道:“这个岁字很好,比睡好一些,我看你们要不就将就一下。”
简母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大吼大叫发火,而简父是个闷葫芦,所以名字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简岁岁知道自己的名字由来之后,先是感到惊讶,然后才有悲伤渐渐漫过心头。
那一刻,简岁岁才知道,原来岁岁不是一种祈愿,而是从始至终的厌恶。后来,她再没有再对别人说过自己名字的含义,这样一个讽刺的名字,让她讨厌。
“是岁岁平安的岁岁,你骗我,你骗我……”
“岁岁,岁岁?”简岁岁紧皱着眉头,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清的梦语,她只恍惚听见了岁岁两个字。
许曼拍了拍她的脸,简岁岁这才渐渐醒过来,睡眼朦胧,她又眨了眨眼睛,眼里渐渐清明。
原来是梦啊,可是却如此的真实,好像又重新活了一遍,可是啊,她却是再也不愿重来一次。
“做噩梦了?”许曼摸了摸简岁岁的额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拭她的脸颊上的泪水。
简岁岁这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