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暖被我扑倒在地上,整个灵体突然像一堆沙子一样散开了。
我被吓住了,身体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他的身上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像风扬灰尘那样渐渐解体飘荡的慕暖。
这就是鬼的寂灭吗?
或者说,这就是人最终的归宿吗?
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灵界、地府这样让人的灵魂可以寄托的地方吗?
泰山府君呢?阎罗王呢?
腹部传来了剧痛,我连忙查看被慕暖长剑刺到的地方,但那里却并没有被慕暖的灵气长剑刺穿,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是他的灵气不足以维持长剑了吧,毕竟之前被莲华的咒文伤得不轻,长时间维持灵气运转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为什么会这么痛?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心里这样想着,身体的力量却一下子失去了精神的支撑,摇摇晃晃地无法站稳。
慕暄光着脚焦急地跑了过来,扶住我的身体,没有多少力量我瘫在了她的身上。
我没有不好意思,毕竟这家伙的力量我可是亲眼见过的,能把一个不到一米七八的男人拖着走的地步,还能一拳捶得我半晌喘不过气来。
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瘫在慕暄身上的一瞬间,慕暄和我一起倒在了地上。
欸?慕暄的力量不是大的很吗?
虽然有些不解,但现在我也没力气继续去探究了,现在我只想好好休息休息,最好睡个天昏地暗。
慕暄勉强把我扶起来,喊出了我的名字。
“刘翎。”慕暄哭了,梨花带雨,让人心疼,但是只喊了我的名字就在没有下文了。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慕暖拼尽了灵气,已经处于溃散之中。
我不知道如何救他,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救他。
或许家里那个老神仙知道吧。
看着慕暄水汪汪的眼睛,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酸酸的。
估计再硬的直男在慕暄面前也只能做一只舔狗。
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家里那位老祖宗,问问救一个溃散的鬼的方法。
突然,一道黄色的光如同一只利箭,飞快地射向躺在地上的慕暖。
鬼使神差的,我挡在了慕暖的身前。
黄色的利箭没进了我的胸口,在我的身体里肆虐,我甚至感觉我的内脏仿佛被一只镰刀全部割断。
牙齿都要被我咬碎!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指甲嵌进了肉里,手掌传来的疼痛根本无法抵消身体里传来的剧痛。
我强忍着剧痛,抬头看向黄色光箭射来的方向。
那里,黄色的星河灿烂无比。
这不是已经被慕暖消灭的慕家的守卫灵气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身后的慕暖说道:“虽然知道它们还是会回来,只是没想到会回来的这么快。”
“回来?”我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
“不过一只鬼,哪有这么大的能力把这代代相传的守备给消灭啊。你家里的那位或许可以,我不过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鬼,没有那种力量。”
原来莲华这么厉害的吗?听着慕暖的话,更加坚定了我回去榨干莲华的决心。
然而他凄惨地看着我,眼里却没有不甘,这让我有些疑惑,他不是复仇来的吗?因为外在的原因,慕暄抛弃了他,他不该灭掉抢走慕暄的我吗?更何况他变成现在这样子,我也出了不少的力,他不该恨我吗?
只是他的声音里为何听不到愤怒,为何他的眼中看不到怨恨?
黄色的利箭袭来,我心中立刻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像是要脱离眼眶。
胸腔一热,消失的灵气又运转全身,双指成剑,对着黄色的利箭划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青色的剑光。
黄色的利箭被我这一剑斩断。
利箭一支接着一支射过来,我舞动起来。
慕暖的舞蹈、慕暄的舞蹈在我的脑海里越发清晰,我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虽然没有真正和真人战斗过,但是游戏中我早已千锤百炼,危机、应对已经了然于胸。而意随心动,灵随意转,虽然无法控制灵气使用咒法,但是灵气感应我的意志带动身体而动,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学着慕暖的动作,我的指剑上下翩飞,一面剑网包围住了我们三人。
和慕暖攻击的作用不同,我的剑网只能用来防御袭来的黄色利箭,射来的利箭被我的剑网纷纷拦下、斩断。
我舞动的速度渐渐快了。
“呵呵呵,你这是在可怜我吗?”他说出了之前相同的话,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讥讽,声音很平淡。
余光扫了他一眼,灰色的灵气从他的身上正慢慢散去,我于心不忍,虽然有些疲于应对这黄色的利箭,但我依旧回应道:“我没有可怜你,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的就是救一个想要害你的人……鬼?”
我听到他话中的转折,我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在其中,只是一定会非常悲伤。
在我充斥灵气的眼中鬼的世界绚烂而多彩,或许这份灿烂就是对他们无家可归的补偿吧。
我还记得我曾经在莲华面前夸下海口。
所以就算如此,我也依旧想要拯救他。
我曾为自己夸下许多海口,我曾为自己许下无数诺言,基本都放弃了。
但,你躺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我突然想起慕暄对我说的那句话,“你没有丢下我太好了。”
我经历了你的人生一瞬,又如何不明白你也想对慕暄说同样一句话,“你没丢下我太好了。”
“你这家伙,其实是很温柔的吧?”脑子一瞬间短路,我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一瞬间的失神,剑网出现一处空缺,利箭破空而来,刺入我的身体,剧烈的痛苦接踵而至,我连忍耐痛苦的时间也不敢浪费,指剑划动,剑网再一次密不透风。
鬼被这灵气击中的时候就是这么痛的吗?那传说中的罡风透体又该是怎样一种痛苦。
咬着牙,任凭冷汗浸透身体。
“你在说什么胡话,被我打伤脑子了吗?”慕暖说得很快,似乎有些惊慌。
“被打伤脑子的应该是你吧?我现在才想明白,你一共直接揍了我两次,半夜谋杀一次,虽然未遂,还有一次偷袭未遂。”这样算算,我这不还是很悲惨的吗?比祥林嫂还悲惨,都可以参加世界最悲惨的人的评选了,我有点想哭,“但是啊,就算是暴打我,暴揍我,却没有一次伤我性命。你啊,是想试我能不能一直待在慕暄身边吧?”
“别胡说了,我没有取你性命,只是和别人相比,你这家伙很招我讨厌,我只不过想把你留着,多折磨两次而已。别说这种让我发笑的话了。”
和别人相比?
苏凉曾经说自己并没有阻止别人和慕暄的交往,但是班级却依旧把慕暄当作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空气。就像是游戏中的NPC对待BUG一样,按部就班,当作看不见。或许苏凉并没有骗我。
我想起第一次遇到慕暖的时候,先是被揍,再就是被鬼压身。
这其实是警告吗?警告别人不准和慕暄来往。
结果班里的家伙们一个个担惊受怕,再被苏凉一句“不怕死的话,就远离慕暄”吓唬下,自然就把慕暄当成了空气。
说起来,我为什么还会和慕暄继续来往呢?
我想起我的父母的眼神,我想起莲华看我的眼神,饱含深情却充满杀意。
和慕暄相见,大概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别人需要吧。
但慕暖还是说出了很伤我自尊的话,什么叫我招你讨厌?什么叫多折磨我两次?这话简直比揍我一顿还让我难过,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吗?
“刚才你并没有杀我,不是吗?虽然你的灵气不多,但是维持长剑还是可以做到的,你甚至不需要刺我,只需要把长剑架好,我自然就会撞上去,被捅个透心凉。是你自己把长剑散去的吧。”
既然散去了长剑,就不要阴我一拳头啊。我愤愤地想。
“……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怎么想的?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人类,不要把我的心情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刻着慕字的牌子呢?为什么还不丢掉它?你不是已经恩断义绝了吗?留着它,继续给自己的伤口撒盐吗?不要自欺欺人了!”
“那东西我早就扔掉了!”
“别骗人了!慕暄与你分开了442天,她画了442张画,没有一张重复,或笑、或哭、或舞、或歌。但是最近你的表情越发狰狞,和我第一次见你一模一样,但就算如此,你的脖子上的‘慕’字金牌也依旧挂的好好的。如果你没有在慕暄的身边,她怎么可能画的出来啊!你根本就连一步都没有离开她!”
“真的是这样吗,小暖?”
慕暄傻傻地看着他,泪水不住地往下流。
我心里有些酸,这并非吃醋,只是在想如果有那么一天,谁又会为我而哭。
“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他突然沉默了,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金牌,看上去已经残破不堪了,仿佛随时都有随风消散的可能。
泪水一瞬间流了下来,滴答滴答,如同最纯正的钻石。
然而,拿着金牌的手,高高举了起来。
“这种东西!我怎么能丢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