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抢白鞠是灵木国最传统的裁决方式,在木制的高架顶端的平台上放一束缔缘编成的花球,参赛者要想办法拿到它,最先拿到白鞠的人就获胜。
神殿前的空地上,木架已经搭好了,围观的居民们一圈圈聚集地越来越多,国主王后和桉怀奕在神殿观望,桉轻尘心里忐忑,干脆跑到空地旁的树上近距离观望。
各国使者在自己的位置做着准备。
三国都是两人一组,羌无国师没有参加,跟寻组队的是另外一人,此人右半上身未着衣,却绕了一圈圈的绷带,脸上也被缠满,只露出乌金色的眼睛,比寻的更深几分,有着如荒漠野兽般的气息。
桉轻尘在心里嘀咕了声此人打扮真奇怪,就转看向他身边的寻。
寻去了外袍,只着一身玄色的劲服,显得分外修长。
他依旧带着那副面具,似是察觉到了视线,眼珠微转,立刻透过人群与纷繁的枝叶,找到了桉轻尘的位置。
诶?
与地面隔得有些远,所以桉轻尘不确定,她好像看见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继而看向前方。
他发现我了吗?
这周围的每棵树都是在她的攀爬中长大的,她脚下的这棵尤其高大茂盛,每次她偷溜出来玩,这里都为她躲开追出来的人提供了最好的掩蔽处。
这样都能这么快找到她,只能说寻太敏锐了。
侍卫已经将白鞠放上平台,随着信号弹的发射,比赛开始。
“赌上女王的荣耀。”
时沙国的人手脚修长,十分擅长攀爬,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节节攀升着。
朔海国也不甘示弱,他们两人配合,在下的一人跳起来,由在上的另一人拉住向上抛,持续着这样的接力,紧追在时沙国后。
四周持续擂鼓阵阵,为比赛助兴,人们仰头望着木架上灵活的参赛者,不时发出声声惊叹。
桉轻尘寻找着泠寒国的身影,却看见寻只倚着木架,悠闲地站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他在干嘛?
桉轻尘诧异地皱皱眉,发现那个绷带男已不在他身边了。
她向上望去,不禁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个缠着绷带的男子在木架间闪动,就如一道难以捕捉的黑影,瞬息便快到达终点。
泠寒国的人都这么强吗?
就在她惊叹之余,绷带男已上到平台上,正朝着花球走去。
无意外的话,泠寒国应没有悬念的拿下这场比赛了。
可偏偏此时,就在桉轻尘刚松一口气时,围观的居民间传来一阵骚动。
“那,那是什么?”
“是蛇,好大的蛇。”
桉轻尘定睛去看,果然有一条黑蛇,额间有印记,鳞片闪着光,沿着木架从绷带男对面那端攀上了平台,正吐着猩红的信子直朝花球而去。
怎么会有蛇。
按理来说,灵木国内是不会出现这么大体型的蛇的。
更糟糕的是,那个绷带男似乎是怕蛇,他立在原地,身形微微颤抖。
听闻时沙国人可以操纵灵蛇,桉轻尘看时沙国两个使者,果然,它们正将手抵在嘴边吹奏某个旋律,是他们召唤出的这条黑蛇。
绷带男握紧拳头,止住身体的颤抖,朝着灵蛇掷出了两枚暗器,直击命门。
灵蛇敏捷地躲开了,它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立起身子嘶嘶地露出獠牙。
绷带男飞快地再次出手,灵蛇被划伤了尾巴,原本只是防守,现也愤怒地张口朝绷带男咬去。
双方就这么打斗了起来,绷带男攻势越来越猛,出手越来越凶狠,似是对这灵蛇充满了恶意。
木架是临时搭建的,受不住他们这般折腾,从桉轻尘这边都能看出木架在左右摇晃。
上方一人一蛇斗得激烈,下面寻倚靠不住,转身思考了一下,抬手,在摇摇欲坠的木架上又添上一掌。
可怜夹在中间的时沙国,朔海国使者,挂在架子上被晃个不停,连没法再给灵蛇下指令了。
失去主人的加持,灵蛇一时有些乱了节奏,被绷带男的猛攻逼得四处躲闪。
而平台原本就不大,它一个摆尾不小心带到了花球,将它从木架上打落了下去。
而那方,正是朔海国的使者在下面,正伸手打算接。
不行!
根本来不及多想,桉轻尘已飞身扑了出去。
距离太远了,她看着花球在眼前滑落,身体也随之急速下坠。
“啊,那,那不是公主殿下吗!”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人们的惊呼。
“真的是,公主怎么在那!”
“谁去救公主殿下啊。”
她太着急了,这还是在比赛中呢。
地面逐渐逼近,她紧闭上眼睛。
这树,比小时候跟桉怀奕从上面一起掉下来的那棵高多了。
这一次,他来不及赶来了吧。
风声戛然而止,桉轻尘撞在某处,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哥哥?
映入眼中的一个无比灿烂的笑,不可能属于桉怀奕的笑。
“寻...”
桉轻尘嘴里念出这个名字,竟莫名有些怀念,好像已被她这样喊过很多遍。
恍惚中,晃晃脑袋,她忽然想起掉下来的花球,四下张望,却没在地上看见它的踪影。
果然被朔海国的使者拿到了吗?这怎么跟笑笑交代。
她焦急地咬唇,头顶却传来一声轻笑。
寻翻转右手轻轻一抛,白鞠便落在她的怀里。
“殿下,我说过会为您赢得比赛的。”
(二)
晚到一步的桉怀奕看到这副情景,脸色变为另一种意义的难看。
他接过桉轻尘将她放下,其后赶来的父王母后一脸焦急,吓坏了的母后将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外伤,长叹了口气。
白怜松开桉轻尘,转身朝寻行了一礼。
“万分感谢使者您出手相救。”
“王后客气了,这是应当的。”
寻弯腰回礼,桉饮樽走上前将他扶起来,“多谢使者,使者可有受伤?”
“谢国主忧心,只是胳膊受了些轻伤而已,并无大碍。”
桉轻尘闻言看去,发现他垂下的左手正微微颤抖。
“快,快叫药师来好好看一看。”
(三)
遣散了围观的居民,众人回王宫内休整。
白怜找了药师又给桉轻尘检查了一遍,确是一点伤都没有。
药师离开前,桉轻尘留住了他。
“药师,请问您知道刚刚那个使者情况如何吗?”
“公主问的是泠寒国那位吗?”
“是。”
“禀公主,那边说他们自己带了药师来,不需我们治疗了。”
“这样啊,那没事了,麻烦您了。”
“臣告退。”
离开时桉轻尘听见人们的议论,说那个使者刚刚一瞬便冲了过来,不仅救了她还抢到了白鞠,赞叹其身手如何了得。
她拿起床边的白鞠,又想起寻颤抖的手。
不知道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找个机会,既要对他道谢,还要道个歉。
(四)
回到神殿时,寻已在羌无身边落座了,左手绑了绷带,但似乎还能活动。
桉轻尘关切地望向他,他抬抬手,示意没事。
走到母亲旁边,她先向众人鞠躬道歉,当然,是说自己太胡闹了跑去那里观赛,不慎跌落的。
“让大家因我惊忧,还扰乱了比赛,实在是抱歉。”
桉饮樽跟着说道,“小女过于顽皮,让诸位受惊了,若是大家有意见,不如再重新比一次。”
时沙国的使者先开口,“国主,我们已经服输了,即使公主殿下的事未发生,我们似也争不过泠寒国这位。”
朔海国使者也道,“属实如此国主,方才我们还未了解状况时,他已上前拿了白鞠救了公主,是尔等技不如人。”
众人皆向寻看去,他从容地跟着羌无起身行礼,开口道,“诸位谬赞了,既是如此,国主,这场比试,便是我们泠寒国赢了吧。”
“确是。”
“那就请国主兑现承诺,与我国联姻。”
“可是本王并未听说泠寒国有女性王亲,此般这联姻不是需推迟?”
桉饮樽问完,寻却久久没有答话。
桉轻尘盯着他,他低着头。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身旁的羌无朝寻瞥了一眼,开口道,“原本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