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大街上,店铺一家挨着一家。街道上,男男女女,来来往往,显得十分热闹。忽然,有人叫了一声:“不好,鬼来了!”随即,就像真的见了鬼似的,人们纷纷躲避,眨眼间,大街上冷清下来。
原来,知县和师爷带着一名跟班的衙役微服在街上闲逛。
知县是一位榨油的行家,经常约见县城里的豪绅富商,名义上是关心地方上的民生,实际上暗示他们把银票送到自己荷包里。如果有人老气横秋不买账,那就会没来由地被拘到衙门里,最后花了重金才能赎回去。人们对这位知县畏之如虎。
这次县太爷心情极好,想到大街上去逛逛。不知被谁认出来,叫了那么一声,把人都吓跑了。
跟班的衙役名字叫来福。这家伙平时拍马溜须,知县对他十分赏识,不论到哪里去,都喜欢让他跟着。这时他走在最后面,看到知县只顾走他自己的,就挺着胸脯,昂着脑袋,完全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知县咳了一声,回过头来吐了一口吐沫,瞥见了他的模样,问:“来福,你干嘛呀?”
来福赶忙掩饰:“有个小虫子在后脑勺上咬了一口,我打小虫子的。”
知县并没有再说什么,来福变得老实起来,规规矩矩地在后面跟着。
几个人走到了一家理发铺子门前,知县在那里停了一下。
来福一见,赶忙凑过去,脸上堆满了笑容,弯下腰身问:“老爷,您老要理发?”
知县瞪起眼睛:“你说什么?”
来福碰了个壁,立即缩起头来退到后面,他不明白知县老爷为什么责怪自己。
师爷低声道:“你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福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师爷朝前望了望,见知县没有朝后看,就把手伸到头上挠了挠,又朝着知县的脑袋瓜指了指。经过这么一暗示,来福终于想起大堂上知县掉了帽子,看不到一根头发的情形,吓得连气也不敢出了,跟在师爷后面默默地朝前走。
到了一家茶馆门前,知县站下来。
师爷问道:“老爷,进去喝杯香茶如何?”
知县点头说:“好吧。”
三人进了茶馆。知县和师爷靠着一张比较雅致的桌子坐下来,来福站在他们的身后照应着。
店小二一见来了客人,满脸含笑地跑过来:“客官,本店有各式名茶,请问客官要哪一种?”
师爷望了望知县,知县说:“就喝那种苏州出产的叫做什么……叫做什么‘吓煞人香’的那种!”
店小二说:“您老说的是‘碧螺春’吧?好的,马上就到!”
不一会,店小二过来替他们斟上香茗:“上好的‘碧螺春’,请。”
知县端起茶杯,斯斯文文地送到唇边啜了一口,咂了咂嘴:“平时我在家喝的……喝的……也是‘碧螺春’,这茶怎么赶不上我们家里的好喝呀?”
师爷赶忙也喝了一口,品味了一番后说:“老爷,您喝的是别人送的‘明前茶’,味道当然香醇。这店小二给我们送上来的只是普通的品种,能是‘雨前茶’就不错了,味道当然就……”
知县一听,立即动了气:“来福,给我记着,看看这家茶馆的老板是怎么当的?以次充好,他怎么可以欺负客人!”
来福说:“记住了,记住了!”
茶馆里,一个二十几岁的读书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茶,他拿着一把折扇悠哉悠哉地摇着。
知县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人的折扇,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彩。
师爷不由得也将目光移了过去,原来那人的折扇上画着腊梅,下面的落款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唐寅。
师爷身子朝着知县身边挪了挪,低声说:“老爷,那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读书人对附近人们的举动毫无觉察,自顾自地继续打扇,喝茶。
知县和师爷咬起了耳朵。
师爷走到读书人身边,抱了一下拳头说:“我家老板看中了你手中的这把扇子,他愿意出大价钱买下来,你可愿意么?”
读书人站起身子,作揖回礼说:“承蒙你家老板厚爱,不过在下的这把扇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就是千金的价钱也不敢让人。”
师爷满不高兴地回到知县身旁。
两人低语了几句,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茶馆。到了大街上,知县说:“来福,茶馆老板的事情先朝以后放放,现在你先给我去查查,看看这人家居何方,是个何等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