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朱氏不同于对薛明槿的正色,面对这小丫头时竟相当的伶俐,闻言当即笑道:“蒙三太太瞧得上奴婢,听说三太太最是喜欢吃糖醋鲈鱼,我今儿正巧在集市上选了条新鲜的,晚上就给太太送过去。”
那小丫头顿时露出喜色,道:“那我可要替咱们太太谢谢朱婶了。”这小丫头说着目光终于落到了薛明槿身上,仿似刚刚瞧见似的,“诶,这小姑娘就是朱婶家的侄女啊,长得可真周正。”
朱婶投给小丫头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远房侄女,父母都过去了,这才来投奔我的,正巧我也无儿无女,也能给我当个伴儿不是。”
“朱婶您可说得着了。”小丫头笑着点头,可那赤祼祼的目光却是比方才更加肆无忌惮地,甚至隐隐带着丝敌意,薛明槿正兀自不解,却听那小丫头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其实这丫头看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可偏生要摆出一份成熟老道的姿态,分明是要压着薛明槿一头。薛明槿虽对这丫头的敌意莫明其妙,可她入得府来本也不予久留,自是不会在这上面与这丫头一般见识,便佯装乖巧地答道:“我叫明槿,今年十二了。”
“十二了?”小丫头嗤了一声,小声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纪就长得一副狐媚样儿,顶真不是个好东西。”
薛明槿听了个清楚,心里着实不悦。她承认自己这身体的原主李宝翠确实生的不错,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就是再漂亮那也是没长开的果子,青涩得难以入口,也就贾五那恋童的才会缠着自个不放,除此之外,她还真不觉得自己当得了“狐媚”二字,又从哪里瞧出她“不是好东西了”?
薛明槿素来是个不饶人的,虽意在低调,可低调不等于任人辱骂,于是反唇相讥,“谢姐姐夸奖,只不过明槿这般薄柳之姿,又怎比得过姐姐生得媚骨天成、灵气逼人啊?”
赵国女子读书本就不多,况这小丫头又与人为婢,更是不通文墨,又怎听得出薛明槿话里的嘲讽,还真当是在称赞自己,竟是愈发得意起来,“算你有几分眼色,到是个机灵的,你便与朱婶暂且在厨房做事吧,回头若是做得好,我便为你在三奶奶跟前说上几句好话,届时把你调去后院伺候,你可就一步登天了。”
要不怎地说这人的追求就是不一样,薛明槿真不知道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伺候人,怎么就一步登天了?果然所谓的幸福感是因人而异的,而且你的目标越低,就越容易满足,自然就比别人更容易感觉到幸福……
这个念头在薛明槿的离海中不过停留了数秒,转瞬即逝,瞧着这小丫头没听出来,她自是不可能为她解释,只得囫囵过去,道:“那明槿就先谢谢姐姐了,不过明槿粗手粗脚,怕是伺候不了太太,却是平白让姐姐费心了。”
这小丫头显然还等着薛明槿对自个千恩万谢呢,未料想对方却是根本不买她的账,当即这脸色便难看下来,用鼻子哼了声,道:“敢情还是个清高的,朱婶,你往后恐怕要多费点心思了,可别一腔子热心投下去,还被人记恨了去。”
这丫头说罢却是不想在厨房多留,提了燕窝便悻悻而去。
待得她离去后,朱婶又恢复了方才的高冷,语气淡漠地对薛明槿道:“这丫头叫若夏,是三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目下三太太正得宠,肚子里又怀了个金贵的,可不就叫他们主仆的尾巴翘上了天?”
薛明槿闻得三太太有了身孕,却是心中另一番设想。若当真郑氏所生的三个儿子当真血脉不明,那这位三太太怀的才是罗同知的骨血,只这些年来郑氏把罗府的后院把持得这般森严,怎地现下却是由得三太太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怀上了?
“朱婶,这府里难道大太太生下三位公子外,就没有其他太太有过身孕?”
朱婶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薛明槿一眼,道:“怎会没有?只不过都活不长久,有的甚至在胎里就落下了。罗家虽算不得豪门旺族,可罗大人的身边也未曾少过通房侍妾,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大太太牢牢地捏在手心儿里?说到底,还是三位公子替大太太撑腰。”
这个道理薛明槿自是省得,遑论贫富贵贱,男丁在各自的家族中都有着绝对的地位,况郑氏一连又替罗启复生了三个儿子,如此情况下,除非郑氏失节叛国,否则根本无法动摇她在罗家的地位,不过幸好薛明槿也不是打算整垮郑氏,她只想从郑氏的口中得知到底是哪个人威胁宋氏,让其与之狼狈为奸,陷害索瓦神父,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她一定会寻到神父的下落。
想到这里,薛明槿心下多了几分犹豫,只因让郑氏主动开口恐怕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揭穿几位公子的身份,那他们娘四个想活命可就难了……薛明槿不得不承认,事关人命,她总是做不到狠绝妄顾,看来她却要另想办法了。
薛明槿这厢正寻思着如何从郑氏下手时,那叫若夏的丫头已回到了三太太所住的西院,一进门瞧见三太太韩氏正摸着罗同知新给她淘登来的波斯猫与身边的婆子说着闲话。
“太太,燕窝给您取来了,朱婶还说晚上给您做最爱吃的糖醋鲈鱼,咱们这府上能叫朱婶这般上心的,太太您可是头一份儿。”
韩氏的模样生得虽然周正,却是属于弱柳拂风的类型,平素里瞧着就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听说是胎里带的毛病,成日里汤药吊着不说,便是多走几步都有发病的危险,可偏生罗同知就喜欢这个调调,把这韩氏宠上了天,就是郑氏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在府里佯装大度,好吃好喝都给西院供着,养着,目下这韩氏又怀了身孕,罗同知愈发紧张得不得了,甚至下了死命令,若是韩氏这一胎有个好歹,便是郑氏都要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