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槿话音未落,香馥已尖声反驳起来,“住口,二奶奶岂会容你这般下贱坯子在府里兴风作浪?你猜错了,就是二奶奶吩咐我从旁监视,断不能予你逃生的机会。”
薛明槿却是冷哂道:“你如此激动还敢否认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二奶奶要害我有千种万种办法,左右五爷和四奶奶都不在府中,我又无人撑腰,生死还不都是被她攥在手心里?所以,她既选择用婉汐做饵,不过是想叫我落水后失去反抗的能力,才更好任她拿捏!”
香馥此时心里却是开了锅一般,薛明槿这番话虽未全中,却也猜出了八九成,从齐氏暗中传她过去,并设计了今日之事时,香馥就知道齐氏只是想把薛明槿打发得远远的,借以断了五爷的念想,只齐氏知道弄死薛明槿解决不了问题,可香馥却不这般认为。她眼下已认定自己在贾府毫无将来可言,不得主子的喜爱不说,还失去了干娘的庇护,她已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任人搓磨了,是以在她临走之前,一心只想弄死最恨的薛明槿!故而她虽表面上答应齐氏潜伏一旁,伺机在薛明槿丧命之前把她救起,可却已暗暗有了借刀杀人的念头。
只即使香馥从未低估薛明槿,可她仍未料到仅凭这平空的猜测便已接近了真相,虽有片刻的惊慌,可到底相信齐氏定然早已按计划肃清了周围的奴才,这个时候除了自己,根本不会有人接近,所以她想要薛明槿的命,根本就没人阻止得了,是以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便是你猜到真相又能如何,左不过当个明白鬼罢了,好了,姑奶奶可不想同你废话,记得下次投胎的时候把眼睛擦亮点。”
说罢,香馥抬手便把薛明槿绑在树上的结扣扯落。薛明槿本就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又失去了唯一的支撑,顿时觉得身体仿佛坠了铅似的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往湖底吸去,堪堪攀住岸边的手当即一滑,再控制不住地往湖里沉去。薛明槿的心一沉,饶是她如何多智,可面对绝境却也只剩下浓浓的无力感。
这是她穿越成李宝翠第二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上回是被活活钉在棺材里,这回则是沉塘,无论哪种都不是她想要的死法。
恍惚间,薛明槿隐约听见香馥笑得很大声,可她眼前除了一片涌动扭曲的湖水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停的往下坠落,直到肺部最后一口空气也被挤干后,她终于无可奈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香馥站在湖边一眼不眨的瞧着薛明槿的头顶没入湖水,再没有浮上来的迹象,胸中那股积压许久的怨气似终于得到了疏解,她不停的笑,心里已想好待弄死薛明槿后,她便去刘氏房中偷出自己的卖身契,从此远走高飞,只她却不曾发觉,先头被薛明槿托上岸的婉汐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
婉汐虽然昏迷,可其实在水中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甫一苏醒,便迅速理清了前因后果,再瞧香馥那般近似疯狂的举动,只恨不能生撕了她,趁着她盯着水面大笑不止的时候,婉汐悄悄爬将起来,用足了力气,把香馥推进了水中,然后扯开嗓子开始呼救。
“救命,救命啊!”
……
明溪院中,齐氏抱着新寻来的波斯种幼猫轻声哄弄着,如锦匆匆撩帘进来,略喘道:“奶奶,人,人死啦!”
齐氏被唬了一跳,顺着猫毛的手劲儿重了些,那猫儿吃痛却是回头便挠了齐氏一爪子。齐氏大怒,甩手便将猫扔了出去,那幼猫“嗷”一声惨叫横飞出去,虽未受伤,可到底受了惊吓,一溜烟的缩进多宝阁的夹缝中。
如锦一哆嗦,有些怕了,却是周婆子忙上前查看齐氏的伤势,“奶奶,伤的可重?”
齐氏阴着脸,任由周婆子替自个处理伤口,一双眼却狠狠剜向如锦,显是气的不轻,“谁教你的规矩,怎地这般鸡毛子喊叫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如锦扑通一声跪趴在地,惨白着脸磕起头来,“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周婆子知如锦虽毛躁了些,却是对齐氏忠心不二,恐伤了她的心,便在旁安抚道:“奶奶莫气,如锦这丫头素来稳妥,便听了她如何分辩,奶奶再罚不迟。”
齐氏也觉得自个的态度过于严厉,强压了压胸中的火气,道:“说罢,到底出了何事?”
如锦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舒雪院那边的香馥落了水,救上来时已没了气息。”
齐氏登时一皱眉,这可跟当初的计划不一样啊,怎地该死的没死,反那还有点用处的到是折了进去?
“还有呢?”
“宝翠和婉汐也落了水,婉汐救的及时,大抵无碍,宝翠现下正发着高烧,那边派了人过来,请奶奶示下。”
虽与计划有些出入,至少是她想要的结果,齐氏心中稍定,道:“既是如此便去请大夫过府替婉汐瞧瞧吧,到底是老太太的人,有了好歹可就不好交待。”
如锦忙应了,转身退下。待如锦走后,齐氏这才低声问周婆子:“姨母,李大柱那边可到了。”
周婆子点头,道:“早等着了。”
齐氏略带不屑的扯动嘴角,却是抑不住的得意,“那就赶紧叫他把人领走,一切便按计划行事吧。”
周婆子悄声答了,转头便是将昏迷中的薛明槿抬上了李大柱的破牛车,并在李大柱殷切的目光下送上五百两银子。
李大柱一瞧银子便两眼放光,打迭的谢了周婆子后赶着牛车匆匆离了淮江府城。
周婆子眼瞅着李大柱离去,明明是替齐氏去了块心病,只心里却不知怎地总不落实地,有种惴惴难安之感。
……
再说薛明槿虽保住了一条命,到底因着在水中太久,寒气入骨,还未苏醒便已发起高烧来,如今未得医治,又被齐氏送了出府,此举虽未当即要了她的小命儿,可如此放任不理,也恁是狠毒。
李大柱赶着牛车一路出了城门,按着齐氏的吩咐,便是要把薛明槿远远发嫁出去,最好再也寻不回来,至于那五百两银子的嫁妆,李大柱却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舍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