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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言灵传

锲子

“千山碧落,万古长青,玄泉落落,密荫沉沉。合四时之交运,转三阳之暮时。松新翠薄,桂小丹轻。半叶舒展而岩暗,一花散而峰明……君子有爱物之情,有救物之能;横流之弊,非才不治,故有屈己以济彼,岂以名利之场,贤于清旷之域耶!”——《骊山赋》言灵

大乾六年,陇右府,骊山脚下。

白云伴秋雁,黄叶舞西风。西风残照中,虎英军大营升起了袅袅炊烟。

大营呈器字型分布,营地附近挖好了壕沟。壕沟之外设置拒马阵,拒马阵前是鹿角,鹿角前就是陷阱。

壕沟后面就是木栅栏,入土一丈,高约两丈。

正门前后设置了箭塔,哨塔。吊桥、栅门等防守器械一应俱全。

在到骊山扎营之后,不少将领向言灵抱怨,这次只是剿灭骊山的山贼,有必要这么防守这么严谨吗?

言灵没有回答他们,当天晚上,山贼夜间袭营大败之后,将领再也不敢没有说什么了。

言灵带亲兵在大营之中巡视,她看着大战之后疲惫的士卒,心中暗自一叹,这些人才收完庄稼,就被拉来剿灭山贼了,也正是辛苦了。

眺望不远处的骊山,夕阳如血,亦如那天一般,血流漂杵,尸横片野。虽然将山贼全数歼灭,取得胜利,但是言灵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

“山贼?他们三年前,还是这附近的农民,有自己的生活,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会落草为寇。”

民变在魏朝二十二府四处上演,从大乾元年开始,魏朝的禁军一直东奔西走,平乱戡贼。

言灵心中有一个不好一个预感,这个已经传了二百四十七年,十二代先帝的魏朝,终究是要走到末路了吗?

言灵摇摇头,心中不愿意在多想这些。无论如何,她只能听从朝廷命令,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将军,大元帅求见。”一个中营护卫前来禀告。

王长军,她的未婚夫,她爷爷言太师的得意门生,如今魏朝的兵马大元帅。

剑眉入鬓,豹眼圆睁,络腮胡搭着斧砍刀削而成的脸,无不显示眼前这人的勇猛彪悍。

“阿灵,恭喜你,又为朝廷立下大功了。”

王长军声音粗矿,如同大西北的风,夹杂尘沙。就算说着恭喜等字眼,也依旧让人感觉到冷酷,没有丝毫温暖。

言灵示意王长军坐下,揭开镀银面甲,取下凤翅兜鍪,放下被网兜笼罩的青丝。

她对着王长军说:“大将军,此次前来,有何调令。”

“哈哈,阿灵,这一次倒不是陛下有命令交给你,而是本帅。本帅已经让人看好日子,下月初十是一个黄道吉日。阿灵,你将军中事务交给副将他们,回京准备吧。”

言灵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了。

王长军嘴唇一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变成沉默了。

“大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直看着王长军的言灵,自然察觉到了此事,开口询问。

王长军斟酌了一番,谨慎地说:“阿灵,这一次剿灭山贼的时候,听说你易容进入贼营,探查了几天,是否有这件事。”

言灵点点头,她明白王长军为什么会这么问,如今四处有流言蜚语中伤自己。

一个女子,在反贼的营中待上了几天,无论是否真的有事情,这些闲言闲语就会从闲人口中冒出来。

言灵明白,这闲言闲语的背后,还是有些人在背后推动。

魏朝以世家治天下,英宗孝皇帝的时候,大量选拔寒士,寒贵之争由此而起。双方历经孝皇帝,元皇帝到了当今圣上,双方已经势如水火,要将对付置于死地。

王长军就是寒门的代表,言灵和他联姻,是希望在这风雨飘摇之中,寒贵能够齐心协力,共克时艰,延续魏祚。

王长军见言灵没有否认,脸色有些难看,他忍不住对言灵说:“阿灵,婚后,你就将军印放下吧。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成婚之后,我会替你抗下这些。那些风言风语,我丝毫不在乎!”

言灵听到这话,一双凤眸看着王长军那坚毅的眼神,似乎要看穿王长军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在王长军因为惧怕而低下头的时候,言灵突然明白了。

她对王长军说:“大帅,婚事还是算了吧。”

“这,这,阿灵,你说什么?”王长军抬起头来,诧异看着言灵,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我说婚事算了。”言灵语气坚定,一如往日。她决定的事情,就绝不拖拉。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继续义无反顾迎上去。

王长军这次是听懂了,但他还是不明吧,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对言灵说:“阿灵,这,这是为什么?怎么好好的,你就要退婚了。”

“因为我在乎。”

言灵也不想让王长军为难,决定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

在王长军闪躲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目标。

通过联姻就可以消除寒贵之争,那是多么可笑。

她算是想通了,就算王长军娶了自己,也不会被世家认同,只会让世家更加针对王长军而已。

就算世家能够接纳王长军,而王长军这边,会和世家一条心吗?

言灵心中十分清楚,王长军对世家的怨恨,早就深入骨髓了。

双方不会因为一场婚姻而有所改变,自己何必做这个无用功。

王长军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言灵系好网巾,带上兜鍪,对着王长军说:“大帅,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若是祖父责怪起来,就怪我不洁身自好。你请吧!”

言灵站起身来,离开此地,丝毫不理会错愕的王长军。

言灵随亲兵继续巡营,这时候答应之中的士卒,围着锅灶享用自己的晚餐。

士卒围着铁锅,将熬好的饭舀在碗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是一场大捷,于是这稀粥之中,有了肉沫。只有一年难得吃上几回肉的他们,自然狼吞虎咽,生怕自己少吃了一碗。

言灵看着他们的笑容,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丝毫没有架子的坐在他们身边,和他们闲聊着。

这是言灵的习惯,言灵在和士兵相处的时候,从来不把自己当做长官,摆将军的架子。

她经常和士卒闲聊,听着这些四面八方人讲述四面八方事。

入夜之后,言灵巡视完各个岗位,鼓励了一下站在岗位的士卒,这才回到自己帅帐之中休息。

第二天,士卒有规矩的将营地的一切拆除,言灵要带着自己的旧部回天山关,而这些临时征调的士卒,就要各自回乡,准备来年的春耕。

言灵和旧部上马,在离开的时候,士卒大多落泪,这短短几天的接触之中,他们对这个热情亲切,关怀自己的将军有了好感。

这个将军没有如同他们长官一样,将他们当做贱民,而是把他们当做朋友和亲人,和他们谈心交流,若是家境困难的,还会给予他们帮助。

他们知道,这从今以后,要再遇上这么一个将军就难了。

大乾七年春,言灵的婚事还是没有成。

王长军没有退婚,还在等待着言灵的回心转意。

但是一件意外发生了,魔教在常和城作乱,

于是王长军被调到了幽燕府,剿灭魔教之乱。

幽燕府常和城,当初太祖武皇帝,就是从这里,打下了大魏四万里江山。

魔教竟然敢在龙兴之地造反,这让朝廷上下震怒非常,造反本就是大逆不道,而在幽燕府造反,那更是大逆不道中的大逆不道。

皇帝下令,要王长军将贼首擒住,用最酷烈的刑罚来惩戒贼首,让天下人引以为戒。

朝野上下都认为王长军这个兵马大元帅上任之后,就一定可以马到功成,不到旬日,贼兵望风而降。

然后出乎大家预料的是,这贼兵并没有望风而降,而是让王长军吃了几个败仗。

王长军塘报说,这是因为魔教擅长蛊惑人心,妖言惑众。如今强攻不妥,应该怀柔,希望皇帝能够他机会。

皇帝自然是不允许,换了几个将领去,不过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就是丢失城池,反而使魔教越发壮大了。

这几个将领为了推卸责任,异口同声言魔教只可怀柔,不可强攻。

皇帝也是无法,只能让王长军继续主持幽燕府军务。

王长军上任之后,采取包围网的方式,用重兵固守各地城池,这样虽然不能歼灭魔教,但是能将魔教困在幽燕府,不至于四处作乱。

大乾八年,皇帝也没有催促了王长军将魔教给歼灭。

如今天下彻底大乱了,这一年之中,崛起了所谓三十六路烟尘。

这三十六家反贼,或是杀入县城,或是攻打首府,其中最为壮大的,是谓之三大反王,据说有十万之众,地方军队不敢去围剿,甚至县官听到他们到来,还要开城请降。

皇帝如今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王长军那里还能稳住。只要王长军剿灭了魔教这个罪魁祸首,但时候挥兵南下,这三十六路烟尘自然就会拱手投降。

在天下大乱之中,守在天山关的言灵,反而享受难得宁静,

天牢关外面,就是西国了,如今西国也纷争不定,自然无暇扣关,入侵中原。

“将军,你不要太过担心,大元帅胸中自有韬略,他剿灭了魔教那群反贼,到时候大军南下,这些反王呀,全都不堪一击。”

吴靖看着言灵愁眉苦脸的样子,出身安慰言灵。

言灵看着这个伴随自己多年的丫鬟,对着她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他太聪明了,朝中大臣想要让他免官,而他就养寇自重。”

“若是大帅真有心剿贼的话,那么贼人早就剿灭了。我如今只担心,最后天下,莫要亡在他的手里。”

言灵几次写信劝说王长军要以社稷为重,不可太过计较个人得失,但是王长军的回信永远是说他早就有所筹划,绝不会让言灵担心的事情发生。

言灵如今也只能将信将疑,希望如同王长军所说的,一切都会像王长军所计划的那样发展。

天意向来高难问,大乾八年冬,皇帝病重。

九年春,皇帝弥留之际,魏朝时局动荡,仇太保一家被处斩,宫府被灭。

在人心惶惶之中,王长军被召回京师,认命为辅政大臣。

谁也没有想到,王长军这一离开没有多久。

一个将领就转身投敌,魔教大军于是这个口子泄了出去,如同巨浪一样,拍碎了王长军精心安排包围网。

魔教如同泛滥的洪水,冲垮了宴元府。

在上阳府,魔教设立埋伏,让北靖王的府军进入埋伏圈。

北靖王被魔教斩杀,至此之后,北四府唯一的云歌府也毫无悬念落入魔教手中。

听到北四府接连失陷的消息,皇帝再也坚持不住,驾崩于甘泉宫。

新帝守孝三月后,在登基的那一天,魔教攻克灵州城,靖州城。

西北二府的首府落入魔教手中,其余县城望风而降。

同年秋天,魔教南下以破竹之势,攻占了武凉府,西平王未曾一战,开城投敌。

至此,天下二十二府,有七府落入魔教手中。

新帝见局势败坏如此,只好让王长军再次挂帅,进入陇右府,阻止魔教大军西进。

王长军到了军营目睹了士卒的情况之后上奏,如今魔教强,朝廷弱。魔教锐气正胜,而朝廷几次大败,军心涣散。朝廷应该以守代攻,争取遏住魔教势头,争取以小胜鼓舞军心。

见先帝已经吃过亏的新帝,并没有给王长军这个机会,而是下令王长军,必须快速解决魔教,今年若是不能提着贼首的头来见,就是拿自己的头来见。

王长军没有办法,在决战前天晚上,他写了一封信给言灵。

在言灵收到信的时候,王长军已经战死沙场。言灵看着信上的内容,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阿灵,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我想必已经战死了。我死有余辜,唯一所恨,当初不听你之言。

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朝廷败坏至此,非是一人能够挽狂澜,扶大厦。阿灵,或许这话你不喜欢,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卸甲交印,回到家中,等候天下更始。

阿灵,战争从来是无情残酷的,你又是何苦,让自己受这个委屈呢?希望你见信之后,有所决断。

王长军绝笔。”

信的内容不长,言灵看了几遍,然后将信烧了,她心中有些话想要说,但是如今王长军已经战死了,她就算回信给王长军,王长军也看不到了。

王长军的大败,让魔教看到了希望。

安化元年正月初一,新帝才颁布了年号,而魔教也建国称号,国号顺,年号宝昌

顺朝的皇帝,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

“沈徽音,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言灵看着东南方向的武凉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沈徽音这个人名,也是称帝之后,才被世人所知的。

言灵以前听王长军说过,在魔教最开始造反的时候,教主就如同傀儡,一切大事都决断在一个圣女手中。

在魔教冲出包围网之后,这个圣女就废了教主,自己成为教主。

一个女子成为魔教教主已经足够奇怪,但如今,还当上了皇帝,更是让人称奇。

“将军,这是太师让人传来的密信,请将军过目。”

言灵拆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让人击鼓,召集天山关所有将领。

安化元年,新帝实在无法忍受伪顺这种挑衅行为,让已经过了耳顺之年的言太师再次挂帅出征。

言太师如同王长军一样驻扎在陇右府太兴城附近,这是也是魔教刻意安排的。

武凉府是大平原,没有高山,一望无际,这样的地形适合大军团作战。

顺朝最大的优势就是士卒悍不畏死,在平原上,可以发挥顺军的优势上,于是他们在王长军大败之后,并没有夺取陇右府,而是继续在此地,等候和魏军主力的会战。

如今他们只要能够正面击溃言太师,那么想要拿回陇右府,不过探囊取物。

况且武凉府作为魏朝的粮仓,顺军在这里有充足的补给,无须担心后勤问题。无论怎么说,武凉府都是一个对顺军有利的所在。

言太师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没有贸然进攻,反而调兵遣将,去剿灭三大反贼的翻天王。

大顺朝的人认为言太师吸取了王长军的教训,不敢和他们作对。

在这般想法之下,安化元年六月,他们做出让天下人为之震惊的事情。

魔教诸位长老终究还是没成功劝说沈徽音退下帝位,劝说无用,于是他们发动了兵谏。

这外有强敌,内有内乱,沈徽音镇压内乱之后,外敌已经进入了她的京城。

沈徽音见局势已经不能挽回,只能带着亲信逃走,准备和自己留在后方灵州城的士卒汇合,再和朝廷决一死战。

而等她到了灵州城附近,迎接她的不是顺朝大军,还是如同银龙一般的虎英军。

那一日,言灵得到了密信,点齐了一千精锐将士,换装之后,依次进入灵州城。

言灵进入城中,静静等待机会,她知道,自己此次责任重大,若是自己失手了,想要剿灭魔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听到翻天王被平定的时候,言灵知道机会到了。

灵州这个总督,并没有没有危机感,那天晚上,他一如既往设宴款待自己的手下将领。

觥筹交错,美人蹁跹,小小的总督衙门宴厅,如同瑶池盛会一般热闹。

在总督衙门外的一处房间,言灵指着桌子上的地图,指挥自己手下,如何攻占这个总督衙门。

当一切谋划之后,言灵带着三十多个护卫到了总督衙门后门,她敲了门,一个杂役询问说:“什么人?”

“送酒的。”

杂役打开门,他还没有开口,言灵直接用剑柄打在他肚子上,杂役吃痛抱肚的时候,言灵砸在他后脑勺,将杂役击昏。

从后门进入之后,言灵等人到了厨房,这时候有仆人送菜,言灵让这些人待在这里,她拿起托盘,和护卫一起到了宴会大厅。

大厅之中,总督等人还在其乐融融,醉得不亦乐乎。

言灵到了总督前面,恭敬将托盘放下,然后将菜肴放在桌子前的时候,匕首出鞘。

匕首出手之快,让四周的护卫都反应不过来。出手之准,一剑就取了这个总督的性命。

这时候,和她一起来的护卫也出手了,这几个将领虽然察觉到了,但是已经被酒麻痹的身体,让他们躲不过这致命的一击。

等四周护卫聚集过来的时候,言灵傲然说:“如今灵州城已经被攻克,你们皆是魏民,难道还要为逆贼效命吗?”

言灵说到这里,总督衙门外传来喊杀声,这喊杀声让大厅护卫那握着兵器的手轻微抖起来。

“和我一起诛杀叛逆者,既往不咎。”言灵趁势大喝一声,那些护卫胆气为之一摄,然后几个胆小的,跪在地上说:“愿追随将军。”

一人投降,剩下的如同风行草偃,跪在地上请降。

言灵见这些人投降,将总督的头颅割下来。拿在手中,带着自己护卫,前去军营。

“什么人?”辕门看台上的哨兵看着逼近的言灵众人,大声询问。

“大魏虎英将军,封诏讨贼。贼首伏诛,降者不死。”

言灵举起总督头颅,后面士卒也大声喊着:“降者不死,降者不死。”

军营之中,如今群龙无首,外加外面灰暗,他们也不知道魏军到底来了多少人,心中恐慌之下,有人就投降了。

这只要有第一个人投降,投降就如同波浪一样,很快波及到了全营之中。

第二天早上,言灵就彻底控制了灵州城,而顺朝的士卒,她也做了安排,愿意留下来跟着她的,就跟着她。不愿意的,自己就从衙门里面发出钱财,让他们回乡。

在众人留下之后,言灵将衙门里面的粮食金银全部都散给军士和城中的百姓。

这一举动,让原本有些怨言的顺朝降卒感动不已。

当天言灵和他们共同举行了宴会,在宴会上,言灵的豪爽大度,让他们心服口服。

于是只用了短短七天,灵州城内百姓士卒,都对言灵心服口服。

在听到有人禀告沈徽音已经到了灵州城附近,言灵带着骑兵,前去阻拦。

“杀!”

言灵将面甲拉下,和自己的精锐骑兵,形成三角锲形,杀入沈徽音残兵之中。

鲜血飞扬,大汗淋漓。惨叫声和马嘶鸣声混杂在一起,喊杀和求饶交融,残阳如血,给战场最后增添了一抹凄惨红。

在大战结束,言灵揭开面甲,听着属下禀告,这一次,还是没有留下沈徽音。

言灵没有等待,她要继续出发了。

她和言太师的大军北上,将顺朝的残部给一一击溃。

轰轰烈烈的魔教之乱,崛起之快,败亡也快。

言灵他们回京表功的时候,一道捷报也到了朝廷之上,虎傲将军和虎战将军两人合力,大败北极王,北极王数万军队,最后只剩下几骑仓皇而逃。

捷报上详细说了这一次战况,虎傲将军牵制反贼,然后虎战将军千里奔袭,断了反贼粮道,然后和虎傲将军合围,北极王大军自然之有溃败一途。

新帝听了很高兴,亲自写了一封诏书,表彰虎战将军。

言灵听到这个消息,劝说新帝:“陛下,虎战将军乃是南宁王之婿,此番战报,多有夸大虎战将军之嫌。末将认为,陛下要表彰,虎傲将军也要一视同仁,不可只褒奖虎战将军。”

“言灵呀言灵,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将军,你难道不知道要赏罚分明吗?虎战将军功劳最大,自然应该重赏。”

“陛下,虎傲将军,心高气傲,若是此次不重赏,恐有生变。”言灵对于这两位的脾气甚是了解,担心说着。

“什么变?他难道敢降敌不成,就算他有这个胆子,虎战将军和南宁王,难道还拦不下他吗?”

一语成谶,安化二年春,虎傲将军设宴杀虎战将军和南宁王,降北极王,河左四府,落入北极王手中。

新帝让言太师准备,移师南征,讨伐北极王。

谁知道祸不单行,这时候武凉府的西平王,以清君侧的名义,率领大军,誓师东进。

西平王收拢了魔教残部,号称百万,实际二十万,攻克陇右府,出天牢关,东进南直隶府,向京城杀来。

北极王此时请降,封镇南王,孟韶韵替公主下嫁。

原本南征的言太师,只能北上,回师守卫京城。

安华二年九月,西平王攻天辅城不克,反被勤王大军所围,西平王突围,率领五万士卒狼狈逃回陇右府。

而同年七月,西平王的妹妹曹玉梦拉拢守将,夺取了武凉府、陇右府,降镇南王,镇南王封曹玉梦为妃,掌征伐。

十月,西平王溃军被曹玉梦挡在天牢关外,前无退路,后有追兵,遂降曹玉梦。

安华三年夏,修整了半年的言太师,集魏军精锐二十万,破天牢关,曹玉梦退守武凉府一带,静候援军。

同年秋,孟韶韵、吴听雨入武凉府。

八月二十,魏军和镇南军大战,镇南军败退,言太师乘胜追击追击。

言太师孤军深入,镇南军伏兵从后杀出,言太师首尾不能相应,被镇南军切成三段,言太师大败,仅剩百骑回陇右府。

九月十四陇右府西京城,言太师行军大帐之中。

言灵看着躺在床上的祖父,人不这落泪。原本矍铄的言太师,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随时都可以熄灭。

言太师听闻言灵到来,让言灵走过来,用那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握着言灵,对着言灵说:“灵儿,你总算了。”

“祖父大人,孩儿来了。”

“你来了就好,我还以为不能再见你最后一面了。”言太师用手抚摸着言灵的脸颊,对着言灵说:“灵儿,这些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父亲不成器,怎么会让你一个女孩受这风刀霜剑之苦。”

“祖父,孩儿不怨。祖父,你会没事的。”

“灵儿,祖父十六岁出征,想来也有五十年了,这五十年来,就算大胜,我也没有开心过,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言灵沉默着,没有回答,言太师继续说:“灵儿,魏祚将终,非人力可挽回。等我千秋之后,你以替我守孝之名,丁忧归家,不用再过问国事,找一位如意郎君,举案齐眉,过你自己的日子吧。”

言灵听着这熟悉的话语,想起了自己曾经没有机会对王长军说得话,深吸一口气,开口说了出来:“祖父,言家世受国恩,值此危难之际,哪怕天不眷魏,言家总要有人用命来偿还这深恩。”

言太师听到这话,叹气一声说:“你说的对,这恩情,总要有人来偿还,祖父只希望这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言灵握着言太师的手,坚定看着言太师,她无须再说什么,她的心意,已经传达了。

冬月初一,在西京城下了第一场雪之中,言太师也溘然长逝。

冬月初七,言太师下葬之后,言灵也被朝廷封为天下兵马大将军,负责戡定镇南王之乱。

言灵回到灵州城,训练士卒,征调士兵。

安化四年春,镇南王于襄荷府的荷城建国称号。国号虞,年号天定。

同年三月,虞朝天枢军从武凉府北上,由虞朝襄国公为行军都元帅,镇国公,靖国公为副帅,号三十万,实八万,兵锋直指灵州城,想要一举击溃言灵,消灭魏军主力。

灵州城元帅府之中,言灵看着地图,对着四周说:“如今贼军有八万之众,皆是善战之士,而此事城中,精兵不过五千。”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大帅,如今我们应该凭借灵州城高池深,坚守此地,静待朝廷援军。”

这个建议提出来之后,得到了大多数将领的赞同,他们只要坚守两个月,等到朝廷从各地征调的十万大军到来,到时候虞军疲乏,他们就有机会了。

言灵摇摇头,对着他们说:“此次贼军乃是有备而来,根据探子回报,他们的辎重中有云梯百架,攻城车,弩炮也不在少数,别说两月了,就算半月,我军都难坚守。”

虞军来自河左,而河左以前属于乐国,乐国人善于制造攻城器械。

乐国虽然灭亡,但是工匠还传承下来,北方以骑兵闻名,而河左就以器械著称。

“大帅,若是如此,不如弃灵州城,东进直隶,进入直隶府,我们到了,援兵也到了,到时候可以静待虞军。”

言灵摇摇头,如今的接连大败,若是再继续退走,那么只会徒增虞军气焰,让魏军丧失斗志。而且那十万训练不足半年的援兵,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言灵看着地图,手指往前一划,对着他们说:“如今之计,我们只能出击。”

众人如同傻子一样看着言灵,五千对八万,怎么想都只有输。

他们的劝谏,言灵都没有理会。

四月二十六,虞军进入灵州城境内,言灵让信使写信给虞军,说将要和虞军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虞军自然求之不得,他们在灵州城南二十里外扎营。

虞军的情况送入到了言灵的大帅府,言灵看着情报,召集众位将领。

“虞军按照品字形扎营,虞军左营是伪靖国公所统帅,兵力三万,在赤泉村扎营。

右营是伪镇国公所统帅,兵力约三万,在平岗山扎营。

中营乃是伪襄国公坐镇,兵力两万。三营相聚不过二十里,互为犄角,我们无论攻打左右哪个,都会被他们围攻。”

言灵说完情报,继续说:“虞军如今凭借有三,一是兵多,二是士气盛,三乃多是善战的精锐。”

“那他们为什么要分扎三营?”

“为了避免被我们骑兵围困,影响士气,看来虞军还不知道我军虚实。”

言灵说完,对着他们说:“他们的打算是围歼我们,我们无论攻打哪个大营,都会被他们包围。”

言灵指了一下中营,然后在左右大营上画了一个半圆,对着他们说:“如今我军,要做的就是,一战击溃他们中营。这要中军溃败,其他两营必将撤退。到时候,虞军杯弓蛇影,不敢妄动,我们就有时间,等待援兵到来。”

言灵交代完毕,让他们下去准备。这一战,大家心中茫然,大家都明白,想要胜利的可能性可不高。

言灵离开大帅府,和城中一些老人交谈着。

四月二十八晚上,言灵回到大帅府,召见群将,告诉他们,明日午初造饭,全军饱食,午正一刻出城。未初二刻,攻打虞军中营。

同时,言灵也让信使将这个消息传给虞军,让虞军明天未初,自己将要和他们作战。

二十九日,万里无云,晴空如洗。

言灵在上马的时候,抓了一把泥土,看着南边的天空,对着泥土说:“天命是否在魏,就看今日了。”

言灵手中的泥土放下,然后盖上面甲,骑着马和自己的大军出城了。

言灵在虞军阵前五里摆阵,只见言灵这五千骑兵,成为九队,形成一个大的锲形阵,而每个小队又形成一个锲形阵。

站在高台上的襄国公,看着魏军这样,对着属下笑着说:“听闻言灵乃是魏廷少有的名将,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苏帅高见,魏廷的名将不过徒有虚名,末将都能看出来,这言灵是想要穿透我军。可惜苏帅早有准备。”

“告诉他们,准备方阵。”

襄国公说完,然后交代说:“燃烽烟,让镇国公和靖国公出动,今日,本帅要生擒言灵,献俘阙下。”

虞军击鼓,士卒有条不紊出了营门,布下空心方阵。

等虞军布置好,恰好是未初时分,言灵看了看吴靖,吴靖点点头,然后率领自己的小队四百骑,前去冲阵。

吴靖到了虞军前面百步的时候,虞朝弓箭手开始射箭,吴靖一个镫里藏身,躲了过去。

弓箭手射了一波之后,就退下了,虞军长枪如林,吓得马不敢冲上去。

吴靖等小队只好绕行,而这时候,虞军的骑兵从左右杀出,拦截住吴靖。

言灵看到这个情况,亲自杀带队杀出,将虞军骑兵杀退,带着吴靖撤退。

言灵再次率领魏军冲锋,都是无功而返,言灵第四次冲阵失败之后,回到阵地,挥舞军旗。

襄国公和魏军交手多次,知道这是撤退的旗语。心中大喜,对着副将说:“变一字长蛇,今日就要全歼敌军,活捉言灵。”

襄国公下令完毕,亲自上马,一如往常,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骑兵说:“天命改元,建虞元子。全歼敌军,活捉言灵。”

四周士兵见言灵他们撤退,也士气大震,变一字长蛇阵,向前冲锋。

言灵他们自然撤退,这跑了不到一里路,言灵让众将士停了下来。

言灵取下面甲,看着北方,感受到有风吹来。不由心中大喜,她再次佩戴面甲,将马枪握紧,对着将士们说:“诸位,天佑大魏,反贼当诛。”

言灵调转马头,然后向魏军冲杀回去。

襄国公看着魏军停下来,不由好奇,魏军这是做什么。

等到魏军冲杀过来的时候,襄国公不由大喜。

正在冲锋的虞军却没有那么高兴了,他们先看到一骑一马当先,然后那骑士后面如同鸟展开双翼一般,出现了白色骑兵。

在骑兵后面,是满天的黄沙,在风沙之中,似乎有一个佛陀在空中怒目看着他们。

虞军多是南人,最为信奉神灵,如今见到这个情况,心中不由恐慌,认为神灵帮助言灵。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是言灵让人伪造的一个风筝,就等到风沙起,然后放了出来。

魏军顺着风沙杀来,虞军逆着风沙,风沙让他们看不清四周的情况,这些精锐之卒心中也难免慌乱起来。

在风沙之中,虞军听到了惨叫声,还有一个令他们心颤的消息。

“虞贼主帅被我讨伐。”

不时传来主将死亡的消息,让这虞朝最为精锐士卒彻底丧了锐气,大军纷纷逃命。

言灵顺势掩杀,等风沙停下来之后,虞军早已经溃败。

言灵还来不及庆祝,这时候一个浑身是伤的骑士跑来说:“大帅,贼右军还是没有停下来,向我们这边杀来。”

言灵没有想到会这么难缠,但是如今他们想要撤退已经没有办法了,言灵对着众人说:“诸将士听令,随我杀退敌军。”

言灵让将士留在原地修整,一直等到镇国公率领的虞军杀来。

镇国公没有想到中军这么快就溃败了,他立马下令亲信:“去,让靖国公火速来救,围歼敌军。”

镇国公吩咐完毕,立马让部下形成圆阵,静待靖国公援军到来。

言灵两次冲锋,都没有成功,言灵看着有条不紊的虞军,心想北极王能够一统河左四府,果然有些本事。

言灵让士卒在附近绕圈,将虞军圈在这里,等待虞军士情崩溃。

她如今只能赌,靖国公来之前,虞军先自行崩溃。

而在数十里外的靖国公左右为难,他这边刚接到接到了襄国公的消息,让他撤退,保存实力,这边又得到镇国公的消息,让他合围歼灭虞军。

靖国公思前想后,询问镇国公亲信说:“中军是否已经败退。”

亲信点点头,急切地说:“玉帅,林帅如今危在旦夕,你若是再不救援,恐我军今日就要饮恨了。”

“这风沙来的太过巧,或许是上天还不准备灭魏。你去告诉林帅,撤吧。保存实力,在图日后。”

靖国公决定按照襄国公说的,撤离这里。

亲信听到这话,气的跺脚说:“今日之败,皆败在玉帅你之手。”

靖国公没有理会,他认为镇国公那里还有三万人,想要撤退,应该不难,于是让人点燃烽烟,示意镇国公撤退。

靖国公彩烟升空,被镇国公士卒看到之后,原本就接近崩溃的士卒心里那紧绷的弦彻底被斩断了。

镇国公看到这个情况,只好咬牙说:“突围,向靖国公方向突围。”

镇国公明白,如今他主要的是步兵,若是不和靖国公汇合,只会被言灵一口气吃下。

言灵见到这个情况,开了一个缺口,镇国公大军立马争先恐后往这个缺口冲出去。

“大帅,我们是否应该离开。”

副将劝说言灵,这穷寇莫追,言灵对着副将说:“追,如今天赐良机,岂能不追。”

言灵等骑兵也不紧不慢地追着,如同驱赶羊群一样。

虞朝右军如今只恨父母少给自己生了一双脚,丝毫没有想过,如今他们转身一战,还有胜利的机会。

左军有序撤退着,为了防止言灵追击,靖国公让左军随时保持战斗状态,于是左军行军速度很慢。

在夕阳将要落下的时候,溃败的右军如同潮水一样奔涌而来,他们将左军原本有序的阵营冲垮,也感染了左军的士情。

当左军看着右军后面那的白色骑士,瞬间也斗志全无,他们不知道言灵有多少士卒,唯一想到的就是逃命。

大崩溃的局面已经形成了,靖国公几次重整无用,也只能狼狈逃命。

入夜的时候,虞军尸横遍野,八万人,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了灵州城境内。

月色下,月光照耀在言灵银白色的铠甲上,言灵脸上虽然是疲倦,但眼中却是喜悦。

“上天,还没有放弃大魏。”

五千破八万,让言灵的名声如日中天,响彻四野九州。

此战之后,言灵带领大军南下,顺利收复了武凉府和陇右府,虞朝又只能蜷缩在河左四府了。

安化五年春,言灵大军驻扎河阳城,等待夏天渡过玄河,收复河左四府。

在大家都以为大事已定,魏朝中兴有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变故。

河阳城虎英军帅帐之中,言灵跪在香案前,听着内臣宣读圣旨。

“皇帝诏:流贼祸国,八载于兹,万姓涂炭,陵寝震惊。凡我臣子,谁不切齿!逛来天心厌乱,运有转机。元凶巨恶,自相携贰,或次第授首于关中,或相继就抚于汉滨。虞逆待戮之囚,不足为朝廷大患。……”

言灵听到这里,心中一沉。

“虎英将军言灵受天地凝粹之气,得山川崇深之灵,厚其体而庄其容,虚其心而宏其量。早洞戎韬之略,久膺节制之权,隐然大梁,克有成绩。及功宣平贼,志展勤王。

于戏,顷居道苟积於忠实,顾何爱於宠章。往惟钦哉,副我明命。龙城功现,勒石有绩,特封武贞之侯。

貂蝉簪珥,形图居于麟阁;策勋封爵;丹券藏之名堂。”

听自己封侯,言灵没有高兴,她静静等待下面。

“诗曰无功不赏。朕设宴鹰扬,表万世之功。河右军务,暂付平宁将军。武贞侯领旨,即刻回京。”

言灵知道最后才是新帝的心意,她三拜之后,接过圣旨,将兵符递给一同到来的平宁将军。

“陈将军,河右诸事,就交给你了。”

“武贞侯放心,本将知道如何做。本将会按照武贞侯你的安排行事。”

言灵再三交代,这才骑马离开。

一路北行,言灵看着孟春芳菲,心想自己恐怕再难以看到这样的景色了。

进了京,新帝的确在鹰扬殿招待了她,给她庆了功,百官都在拍着新帝的马屁,她表哥灵非凡更是说什么河左传檄可定。

言灵劝说新帝,伪虞虽然经过灵州大败,但是河左向来富饶,尤其是丰城财帛甲天下,虞朝经过一年修养,恢复了元气,朝廷要对付伪虞,一定要万分小心。

这一番话毫无作用,只是换来朝臣一句杞人忧天。

宴会结束之后,言灵没有回到家中,而是被宫女带到一处宫殿之中,言灵明白,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言灵对着宫女说:“陛下是否有交代?”

“陛下让武贞侯就在这里安心静养,不用见外人,想要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

言灵进入房中,脱下戎装,看着一旁的红装,她有些陌生了。

她从懂事之后,就如同男子一样生活了。

言家,从太祖魏武帝开始,历代族人,都在魏朝担任武将,魏朝十八位太师,有十位是言家的。

言灵的父亲,不喜武事,也只有她这个女儿,于是言家的重担就担子了自己的身上了。

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之中,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一个女子了。

她在宫女的协助下,换上了红装,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轻声说:“戎马十余载年,没有想到在这囚牢之中,才能着女儿装,复我女儿身。”

言灵就这样被软禁着,她开始学习弹琴、作画,如同其他千金小姐一样。宫中的琴师、画师都夸奖着言灵的聪颖,无论学什么,总是很快就学会了。

宫女也渐渐和言灵亲密起来,帮忙将宫外的事情打听给言灵。

十月十二,言灵正在凝神作画。

她画的一片悬崖,山石嶙嶙,一株孤松屹立在其中。

孤松傲骨铮铮,如同不服输一般,挺立在半空。

在言灵收笔的时候,宫女匆匆跑进来,对着言灵说:“武贞侯,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不要急。”

“平宁将军,平宁将军他降贼了。”

言灵原本握着笔,瞬间落在了纸上。

言灵贝齿轻咬下嘴唇,询问宫女这是这么回事。

宫女知道不多,只是说平宁将军渡江之后,一路凯歌高奏,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徐城的时候,被虞军给包围了。

“徐城?益安水师呢?益安水师难道没有沿着玄河南下?”

“南下了,但是在河阳城附近,突然起了大风浪,大家都说是陈元帝的冤魂来索命了。益安水师就在那里被逆贼给灭了,平宁将军,听到这个消息,就带着手下将士投降了。”

言灵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晃了一晃,有些站立不稳。

宫女连忙搀扶着言灵,关怀说:“武贞侯,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言灵脸色苍白看着悬挂在一旁的银白铠甲,心想魏祚真的难以延续下去了吗?

宫女也看到了铠甲,对着言灵说:“武贞侯,很快陛下就会让你出去了。到时候,天下就只能指望你了。”

言灵听到这话,心中有苦难言,她心中明白,新帝刚愎自用,十分好面子,经历这次大败,碍于面子,一定不会启用自己。

当天下午,长公主前来探望言灵,也说了这件事。

如同言灵说的那样,新帝没有来见她,也没有派人来询问。

十一月,益安府陷落,祥云府自然也被攻占。

西南二府的陷落,玄河以南,尽归虞朝。

新的一年,安化六年还是到来了。

言灵在爆竹声中,看着天空,心中想着,魏朝是否还有希望。

安化六年润四月,虞帝颁布了北伐檄文,虞军三路共四十万大军,渡过玄河。

只用了两个月,虞朝中路军就到了京城脚下。

六月十二,在虞军包围京城之后,新帝让人拿着圣旨,再次封言灵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黄钺,替天子征伐。

言灵领旨之后,再次穿上了那银白的铠甲,到了建极殿上,行礼参拜。

“言元帅,局势如此,不知道言将军有何良策?”

“陛下,如今唯有臣率大军,护陛下离京,移驾北都。凭护洛天堑,以拒南贼。臣闻贼首姚逆,身染重病,时日无多。

届时,孤母幼主,权臣悍将必将生变,伺机出兵,大魏中兴,尚能可期。”

新帝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对着言灵说:“朕岂能弃京师,丢社稷,此事休要再提。”

言灵听新帝这么说,只能再次劝谏:“陛下,如今所凭借的,不过四方勤王之师。但是陛下,如今伪虞势大,各地官员,是否可信,尚且两说。”

“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抛弃这里,言灵,你一定要守住京师,勤王之师,最多一个月。朕不相信,这京城,连贼人一个月都挡不住。”

言灵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新帝从龙椅上站起身,离开这大殿。

言灵看着四周,心中明白,这大殿,终究是要换主人了。

新帝说的没错,若是一般的贼人,这京城能够抵挡一个月,但是虞军和贼人不同,他们有充足的攻城器械。

虞朝大司衡命令虞朝白天攻城,晚上用投石机彻夜砸,不用砸坏城墙,只是让城上的守军,夜夜不能睡觉。

六月十七日,虞军停止了攻城,勉强休息了一晚上的言灵,才有机会进入建极殿之中。

“言元帅,如今情况如何?”

“陛下,只怕明日,城中将士都守不住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才六天,你们都是……罢了,言元帅,无论如何,你都要守住半月,勤王之师,勤王之师已经快到了。”

“陛下,没有勤王之师了,金阳总督已经投降了,北四府的援军也降了。西北二府,已经被虞军攻克了。”

言灵将虞军刻意放出来的消息的告诉新帝,新帝听后之后,坐在椅子上,喃喃说:“祖宗的江山,就要在朕手中丢了吗?”

“臣明日出城,和贼军一战,若是上天怜见,臣能杀入中军之中,诛杀贼首,事尚有转机。”

言灵没有告诉新帝,她在围城之前,已经让长公主去找自己亲信,前去梁州府调兵,算来时日,也应该到了。

新帝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激动地说:“言元帅,朕在这里祝你马到功成,克奏肤功。若是江山尚存,朕要和言家共治天下。”

言灵谢过之后,离开禁宫,回到军营之中。

她看着疲倦不堪的吴靖,对着吴靖说:“丫头,这些时日辛苦你了,你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有一件大事交给你。”

吴靖点点头,言灵在她耳边说:“你今天晚上,穿过虞军的封锁,到外面去找找,梁州府那边士卒应该到了,你找到之后告诉他,明日,我将在前面将虞军主力牵制住,他就从背后杀出,不一定要杀到中营,只要吓住姚贼就好了。”

吴靖点点头,对着言灵说:“将军,我知道了,姚贼他已经病重,经不住这么一吓。”

“嗯,若是你没有找到的话,那么你就回你老家。丫头,别回来,你记住,能否光复大魏,就在你肩上了。”

言灵拍拍吴靖的肩膀,吴靖喊着泪说:“将军,你……”

“丫头,别哭,人总是有那么一天的,你去吧,若是上天还眷顾着大魏,二祖列宗在天有灵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言灵宽慰着吴靖,吴靖点点头,前去休息,准备晚上出城,求这个万一的机会。

言灵绕着城墙走了一圈,看着疲倦不堪的士卒还有百姓,心中叹息一声。

入夜,她在亲自送吴靖出城之后,回到自己家中。言父走上前,看着言灵说:“阿灵,听说你明天要出城。”

“是的,父亲大人。”

“阿灵,外面可是有十几万大军呀,你出城,不是送死吗?陛下不听你之言,落得如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而你,你又何必为他送了性命。”

“父亲大人,孩儿不是为了陛下。”言灵恭敬地回答,看着言父说:“孩儿不孝,再也不能承欢膝下了,还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恕罪。”

“阿灵,这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你何必穿上这一身戎装。”言父忍不住落泪,言灵强忍泪水,对着言父说:“父亲大人,若是孩儿一去不回,你和母亲一定要好好保重。就如父亲你说的,朝廷给我们的,我们已经还了。如今,言家再也不欠朝廷什么了。”

言灵到了祠堂,对着言家列祖列宗三拜,祷祝说:“列位祖宗,不肖儿孙言灵,不能匡扶社稷,导致朝廷鼎摇鹿亡。言灵有罪,如今唯有一战,愿泉下相见,言家不会愧对历代先帝。”

言灵对着历代祖宗一一三拜之后,这才前去休息。

天将亮的时候,虞军大营之中,仇盈盈看着满天星辰,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急忙到了帅帐之中。

虞帝被叫醒之后,询问仇盈盈说:“贤妃,天象所占如何?”

“启禀陛下,岁星在鼎,此乃武王克纣之兆,今日,九鼎南迁,江山入虞。”

“嘱咐下去,今日无论如何,朕都要入主禁宫。”

与此同时,言灵也将铠甲马枪擦拭干净,沐浴更衣,穿上戎装,到了军营之中。

言灵亲自敲鼓,将士卒招来。

“家有二老,留下。”

“无后嗣者,留下。

“兄死存幼,留下。”

“二子存一,留下。”

言灵说完,那些留下的人哭着说:“我等愿意同将军出城一战。”

“这是军令,你们难道连我的军令都不听了吗?”

言灵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不过言灵整理好情绪,带着剩下的三千骑兵,缓步走出丽德门。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晨曦照耀在银白的铠甲上,让这些骑兵显得有些神圣了,他们肃穆站在那里,他们知道,这一次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次出征了。

虞朝大营之中,炊烟陆续熄灭,虞军奔走排列的声音,隔着三里路也可以听闻。

虞军的探子也将言灵出城的消息禀告到了帅帐,高皇帝点头示意,让曹玉梦带着二十二位国公出阵。

曹玉梦和诸位国公到了早就搭建好的高台,望着京城方向。

“娘娘,那人就是言灵。”襄国公在高台上,对着曹玉梦说。襄国公永远忘记不了,两年前,自己就是被这人打败的。

曹玉梦点点头,开口说:“这言灵倒是有些能耐,若是能为陛下所用,对于国朝也是一件好事。”于是曹玉梦让一个亲卫前去招降言灵。

这人到了言灵阵前,对着言灵说:“言将军,如今天命改元,立虞元子,你为何不顺承天意,归顺朝廷。魏朝能给你的,我大虞也能给。封侯拜帅,只要言将军你点头,陛下无不赏赐。”

言灵听后,长枪指着这人,一字一句地说:“清明正大之心,不可以利回。英华果锐之气,不可以威夺!”

“魏室孤臣,唯欠一死。”

“今日本帅当斩你十四将,以报我朝十四帝。”

那人听后,准备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言灵向虞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在高台上的贞国公挥动旗帜,一个骑在马上,背着一根写着李字旗,率领士卒冲上去。

“此乃不谷侄儿,有万夫不敌之勇。”贞国公话音这才一落,就看见双骑交汇的瞬间,言灵长枪刺穿这位贞国公侄儿的胸口,取了他性命。

言灵将他身后的旗子拔起来,用力丢在地上。

“太祖武皇帝。”

跟随言灵的将士不由大喊起来,这喊声让贞国公青筋暴跳,这时候在高台下的一员将领请命对着靖国公说:“姑丈,小侄诛杀此獠,一报灵州之耻。”

靖国公点点头,自己这个外侄从丰城起事就跟着自己,身经百战,也算是虞朝一位猛将。

张伟得到靖国公的首肯,拿起烂银枪,冲出营门,指着言灵说:“贱婢休得猖狂,你家少爷今日来取你狗命!”

言灵听到这话,带领手下冲向张伟,张伟也拍马带着兵冲过来。

言灵长枪和张伟长枪相碰的时候,言灵用巧力拨开这长枪,然后一枪扎死了张伟,将他背后的张字旗拔出来,再次一挥。

“太宗文皇帝。”

她身后骑士再次高喊起来,士气大震,随着张伟而来的虞军,狼狈逃窜。

“义父,这贱婢猖狂,我二人势要在这贱婢拿下。”

傅顺傅孝两人出列,对着卫国公说,卫国公对着他们说:“小心一点,如今朝廷已经大胜,无须画蛇添足。”

曹玉梦听到这话,不由皱眉,对着傅顺傅孝说:“你们去吧,众将士听着,谁能取言灵首级,是封冠军侯,赐国姓。”

“末将领命。”傅顺拿着朴刀,傅孝拿着宣花斧,两人气势汹汹带着自己亲卫兵出营了。

傅孝天生神力,在襄城一战之中,率先登入城墙,一把宣花斧杀出了一条血路,虞军攻克襄城,他功劳最大。

傅顺虽然力气不如傅孝,但是曾得异人传授刀法,在永安巷战的时候,率领三十人,从城门杀入总督府,如入无人之境。

“贱婢受死。”傅孝宣花斧开山劈地,势要将言灵一斧头砍死。

言灵没有和傅孝硬碰,而是一个镫里藏身,避开这致命的一斧,绕到傅孝的背后,一个回马枪,顿时要了傅孝的性命。

傅顺见这自己弟弟被杀,豹眼圆瞪,挥动朴刀,如同鬼神一般杀了过来。

凡是阻碍的他骑兵,都被他朴刀砍于马下。

言灵见到这个情况,勒马而还,枪刀交击之间,挑飞了他的朴刀,一枪取了他的性命,然后将他的旗子拔起来,挥舞了一下,丢在地上。

“顺宗景皇帝。”

“世宗昭皇帝!”

两面将旗落地,又是一场高呼,魏军士情鼎盛,势不可挡在虞军包围之中冲杀,原本杀气腾腾的虞军,如同羊见到狼,只能退散。

在言灵立中军营门还有两里路的时候,这时候虞军没有人请战了,曹玉梦亲自点将:“皇甫功,楚钧,林飞扬,苏定军。”

四人应声而出,这四个人都是国公的儿子,在军中也颇有威名。

皇甫功天生神力,在军中与人赌戏,曾一拳击毙脱缰怒马。林飞扬擅长奔袭,有夜率两千人偷袭两万人大营的壮举。苏定军双枪无敌,攻克祥云府一役,战前叫阵,连斩魏军五员偏将。楚均则素以稳重自称,从军以来所守之粮草辎重,无一之失。

襄国公亲自擂鼓,送四位勇将出营。

四人也没有说什么面子话,对着言灵冲杀过去。

言灵见他们到来,也冲杀过去。

弯腰,反手一枪,皇甫功落马。

转身,枪出如龙,林飞扬战死。

旋转,枪花闪烁之中,苏定军打下马来。

相撞,长枪压着长枪,如同毒蛇顺势而上,楚钧殒命。

“中宗宣皇帝。”

“德宗惠皇帝。”

“熹宗康皇帝。”

“光宗贞皇帝。”

十息功夫,虞朝四员悍将被言灵斩杀,魏军虽然已经损失了千骑,但气势丝毫不减,反而更加鼎盛。

言灵骑兵,如同一条凶神恶煞的白龙,离中军营地更加近了。

站在高台的虞朝诸位官员,脸色难看,看着言灵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又惧又怒。恐惧言灵一往直前,虞朝没有应对之将。怒言灵区区一个女子,竟然在虞军大军之中,斩将夺旗,践踏他们尊严。

诸位国公命吧,如今这个情况,若是压制不住言灵的气焰,虞军士情崩溃,今日不止难以进入到京城,或许还会导致溃败。

“娘娘,如今之计,不能在让言灵如此放肆,应该调动神箭营,羽箭之下,她言灵就算再厉害,也躲不过这万箭齐发。”亲国公劝谏,如今虞朝已经折损了八员猛将,实在不能在这么折损下去了。

大司衡摇摇头说:“无妨,言灵不过是求一死而已,如今不将她斩于马下,只怕日后史书记载,对陛下圣名有损。”

虎傲将军投降虞朝,被封为安远侯之后,一直没有表现机会,见到这个情况,对着平妃说:“末将请战,诛杀此贱婢。”

曹玉梦点点头,安远侯亲自率领五千骑兵,从中营杀出,冲向言灵。

“言灵休得猖狂,本侯来会会你。”

言灵看着安远侯,开口呵斥说:“二臣贼子,岂敢来见我。”

安远侯心中一愧,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骑兵冲上。

言灵带着骑兵和安远侯厮杀在一起,这言灵骑士皆是白甲,安远侯皆是青甲,两队人马如同青白二龙绞杀在一起。

安远侯原本看不起言灵,认为区区一介女子,又能算什么。

没有想到,这一交手,安远侯发现自己枪法不如言灵,自己一出手,就被言灵给压制了。

除此之外,言灵士气正盛,人人悍不畏死,面对这群哀兵,安远侯想到自己荣华富贵,心中萌生了退意。

“着!”

安远侯头盔被言灵挑飞之后,安远侯吓得即刻打马而逃,言灵追之不及,只能杀了掌旗的,将安远侯的大旗丢在地上。

“圣祖明皇帝!”

安远侯虽然没有击败言灵,但是给了虞军机会,虞军也趁势将言灵他们团团包围。

乱枪之下,言灵的马被虞军给捅死,言灵只能步战,此时魏军已经被人山人海的虞军给围住,骑马反而不便,于是言灵一声下马,剩下的魏军就下了马。

一个偏将认为言灵无非是马上功夫了得,这下了马,就和弱女子一样,他想要得到封赏,于是亲自上前,长枪刺向言灵。

言灵躲闪过这长枪,然后反手一枪将这个偏将给搠死。

“烈宗桓皇帝。”

四周魏军士气大震,再次高呼魏帝庙号谥号。

呆在中军帅帐的虞帝听着亲信回禀的战报。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挣扎地坐了起来,用拳锤着卧榻,大声对着四周的人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若是捷轩还在,焉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放肆。”

众人不敢回答,他们也十分骇然,这外面可是有精兵十万,良将千员。他们这一路北上,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在外面的魏军也不好受,他们杀完一批又是一批,没有坐骑之后,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代价。

言灵手中的长枪,也不如先前那般稳健了,如今她依靠左右护卫的保护,慢慢恢复体力。

一个总兵看到了机会,认为言灵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来人带马冲了过来,言灵转身,将长枪丢在地上,拔出了直刀,顺势将直刀丢了出去。

直刀穿过铠甲,从后心直接贯穿,总兵被马带着走了很远,才掉下马来。

“英宗孝皇帝。”

言灵再次握着长枪,身后高呼的已经只剩下百多人了,言灵对着他们说:“诸位,此战可曾痛快。”

“将军勇武!”

言灵放声一笑,让他们形成圆阵,如今这个情况,他们是不可能到了中营了。

身边的士卒不断倒下,虞军步步逼近,如同巨浪一般拍打他们。

言灵他们逼近了一个偏将,这个偏将因为军令,不敢后退,脸上带着惊恐,握着武器的双手虽然颤抖,但还是要向前冲。

言灵看着这个偏将,没有丝毫怜悯,在踏上战场之后,就注定了非生便死。

“安宗元皇帝。”

言灵长枪取走了这个偏将的性命,但她腰部也被长戈伤了。

言灵看着远方,虞军后面还是没有任何异动,言灵心中明白,今日是难以回天了。

她身边的开始虞军撤退,言灵强忍剧痛,再次冲上前,将一个正准备撤退的偏将给刺死,而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低头说:“艺宗成皇帝。”

虞军撤退之后,露出了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最强的一排是穿着铁甲,举着半人高铁盾的护卫,他们蹲下,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铁墙。

在铁墙后面,三列弓箭手蹲着,手里拿着六力的弓。

这是虞朝最为精锐的神箭营,从虞帝起兵以来,精心打造的。

三列弓箭手,一列射完就蹲下,另外一列继续,三列不断,真是飞箭如蝗,暴雨一般洗刷言灵附近。

言灵用长枪撑着自己的身体,羽箭穿透铠甲,洞穿她的身体。

箭雨之后,如同刺猬一样的言灵,撑着长枪,屹立不倒。

虞军惊恐,不敢前进,在高台的曹玉梦,让一个将领前去查探。

蹬蹬的马声,让言灵抬起头来,在眼神迷糊之中,用最后的余力,丢出手中的长枪,将这个骑在马上的将领给射死。

她再也坚持不住,向前倒下,最后的念头便是:“陛下。”

十四朝恩典,于今报尽。

最后的阻碍消失,虞朝官员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定三年九月,帝崩于思贤宫——《虞书高帝纪》

后记:

魏季京畿祸,自吴中飞来天狗,毒流兵火。石砫天生奇女子,贼胆闻风先堕。早料理武凉平妥。应念军门无将略,念家山只怕襄荷破。妄男耳,妾之可。军中遗像谁传播?想沙场弓刀列队,指挥高座。一领锦袍殷战血,衬得云鬟婀娜。更飞马桃花一朵。展卷英姿添飒爽,论提名想愧杀安远左。军国恨,尚眉锁。

刘歆题《武英将军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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