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城的骨二科。
凌永坚站在精致的单人病房里,他望着病床上那个被他抢救的女孩,床头的吊牌上有她的名字,“郭灵雨”。
郭灵雨,人如其名,充满灵秀之美。她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神情淡漠,从昨天送进手术室到现在,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凌永坚确定,她并没有昏迷,也没有睡着,她的大脑没有受到任何撞击,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她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院长推门走进病房,凌永坚忙转身跟郭院长点头。病床上的郭灵雨是郭院长这次在车祸中去世的弟弟的女儿,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子是郭院长的侄女。
“还是不说话吗?”郭院长问。
凌永坚点头,“我想,她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一下心理。”
“她的脚——到底能不能恢复?”
凌永坚的脸色微变,他对郭院长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病房。
站在病房外面,凌永坚小声告诉郭院长:“今天早上,明主任查房的时候说,跟骨粉碎性骨折,跟腱拉伤的情况也比较严重,伤口痊愈后,会影响走路,也就是说——会瘸。”
郭院长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说:“我去找找老明,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把孩子的脚保住,才二十二岁,可不能就这样给废了。”
郭院长去了明江城的办公室,凌永坚站在原地,思绪万千。这个世界到底是公平的吧,有的人拥有财富,却失去健康,失去生命,自己一无所有,至少还能自由轻快的呼吸。
“砰——”一阵玻璃打碎的声音打断了凌永坚的思路,是病房里传来的,他迅速打开房门,眼前的情景让他呆住了。
刚刚还神情淡漠地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的郭灵雨,此时已经坐在床沿,输液针已经被她强行拔出,手背上留下针眼的地方还在隐隐渗血,输液瓶在她的拉扯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液体满地流淌。
“你怎么了?”凌永坚慌忙走到郭灵雨的身边拉起她的手,掏出随身携带的棉签按在她的手背上给她止血。
“我想见我爸爸妈妈。”郭灵雨望着凌永坚,表情坚决地说。
“你现在不能走路,等你好一点,我会带你去看他们。”凌永坚说着按下了墙上呼叫护士的铃声。
“他们在哪里?”郭灵雨盯着凌永坚。
“在——”凌永坚不敢直视郭灵雨的眼神,小姑娘坚决的神态令他慌乱,“在——隔壁的科室。”
“我要去——我要去看他们。”郭灵雨挣扎着想走下床,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绑着厚厚的石膏。根本无法站立。
“你不能走动。”凌永坚死死地按住郭灵雨的肩膀,“你的脚受伤很严重,你不希望以后成为残废吧。”
“你在骗我——”郭灵雨淌下眼泪,声音哀恸而绝望,“我根本见不到他们了,爸爸妈妈都离开我了对不对?”
“郭灵雨——”凌永坚喊,她果然头脑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护士小金走进病房,立马大声叫着,“哟,怎么回事?全摔了。”
“小金,你叫护工赶紧收拾一下,你一会再重新给她打个输液。”凌永坚对护士说。
“喔!”小金转身准备出病房门,又问:“要不要告诉郭院长?”
“不用了吧,别再让郭院长担心了,他——”凌永坚的话还没有说完,郭灵雨却大嚷,“我要见我伯伯,我要见我伯伯。”
“好好好,”凌永坚忙对她说,“我马上叫你伯伯过来。”
十几分钟后,郭院长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郭灵雨的病房。
望着白发苍苍的郭院长,郭灵雨的情绪再次激动,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眼角的泪水不断倾泻而出。
“小雨——”郭院长哽咽着走到她的病床前。
“伯伯——爸爸妈妈他们——他们是不是?”郭灵雨不敢说出后面的话,她期待着伯伯能告诉她一个与预想不一样的结果。
“小雨——”郭院长淌下眼泪,他稳住郭灵雨的肩头,“爸爸妈妈虽然不在了,可是还有伯伯——”
“那是真的了——”郭灵雨全身颤抖着,绝望在心底蔓延,“爸爸妈妈真的不在了?”
“是,”郭院长说,“日后就只有伯伯和你了。”
郭灵雨愣住,一切是真的发生了,怎么会这样,爸爸妈妈刚给她联系好到美国读书,昨天,爸爸说她这一去美国要三年,带她去灵山烧香许愿,再去景峰泡了温泉,从温泉回来的时候,一家人坐在爸爸驾驶的车上不是笑语欢颜的吗,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好像失去了记忆一般,爸爸的车突然就翻天覆地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醒来,左脚打上了石膏,左手包上了绷带,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在身边穿梭,偶尔有人在谈论着他们一家的车祸,他们说那一对夫妻死了。她对自己说的他们谈论的不是爸爸妈妈。她一直闭上眼睛不愿睁开,不敢面对这样真实的结果。
但是现在,是自己亲生的伯伯证实了结果,爸爸妈妈是真的离去了,就算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这个事实也无法改变了。
“小雨,要坚强。”郭院长流着泪,他将郭灵雨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以后伯伯就是你的爸爸。”
“伯伯——”郭灵雨静静淌泪,她和爸爸妈妈幸福生活的二十二年,从来都是在他们的呵护下生活,习惯了他们给予自己的一切,现在,伯伯告诉自己要坚强。她不知道什么是坚强,她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苦和无奈,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哭泣。
凌永坚轻拍郭院长的肩膀,“郭院长,我们先给郭灵雨把输液打上,她的脚不能总是这样的姿势。”
“好好。”郭院长擦干眼泪说:“小雨呀,你就安心的住院治病,等你出院了就到伯伯家去。”
凌永坚将郭灵雨的脚轻轻地移到床上,再扶着她的肩膀缓缓地躺到床上,看着她漠然的表情和无神的眼光,凌永坚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郭灵雨摇头,她把眼光转向凌永坚,“你是谁?”
凌永坚点头,“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凌永坚,我们会尽心尽力医治你的脚,现在我先让给护士给你打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