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北方衡国境外:
正当晌午。
一辆马车缓缓在一间茶摊旁停下,茶摊内零零散散坐着五六人,马车上一人微微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冲着茶摊观望了一番挥了挥手,随行侍卫首领凑上前去,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同行的三五名弟兄进了茶摊。
“几位爷喝点什么?”小二见了立马迎了上去。
“给我们来两壶茶和两盘糕点别的不要,麻利点。”侍卫首领说着将佩刀拍在桌上。
小二见此架势知道碰上硬茬了,赶忙收起抹台布着急忙慌地跑进了屋里。
屋帘这才落下,小二脸上唯唯诺诺的神情立马一变,他跑到一名男子跟前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字正腔圆地说着,“隋尉军,人来了。”
隋渊放下手中酒碗目光中带着杀气问道,“可看到人?”
“并未看到人,只看到随行侍卫和一辆马车,马车夫和人都在车上,只有侍卫进了店,但属下确认马车里有人且那人手背有衡国军人的刺青。不会错。”那名小二如实禀告道语气中带着肯定。
这名小二实则是衡国军伍之中的探子,这些人天生眼里极好能看清数十里外的东西且过目不忘。
衡国但凡从事军务之人除却个别文书职务以及特殊种一般都会根据不同的职务在手腕处纹上不同的刺青,这些刺青在外人看来没有差别只有身在军伍之中的人才能分辨出之间的区别,因此在衡国对军伍之人也叫作青武。
“他们要了什么?”隋渊问道。
“两壶茶,两盘糕点。”
隋渊听后朝着身旁一人微微点头,那人立马取来两壶茶和两盘糯米糕,随后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正要掺在茶和糕点里,隋渊突然伸手阻拦,“贺轶,这人心思缜密的很,他断然不会先喝,只放少许计量在茶水中即可。”
男子听后点了点头,随后打开茶壶在两壶茶种只加入了微末药粉。
“您的茶点来了。”小二随后将差点送到侍卫桌上。
侍卫首领打量一眼小二,然后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嚼又斟碗茶一饮而尽,整个过程他都在观察店小二和周围茶客的反应,而他身边的侍卫们也是手不离刀柄时刻保持着警惕。
过了许久他才招呼小二离开,随后差人试了另一份茶点,见无事发生才让人送到里马车里。
“您慢用。”小二说着转身朝屋内走去,这才转身他捏着抹台布的手悄咪咪地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后径直地走进屋内。
此刻隋渊正坐在屋内双手撑着一柄朴刀闭着眼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磕着刀柄像极了正在等待猎物上钩的野兽般安静,可他身上的气势却只增不减。他身旁三两人也是手握兵刃安静地等候着。
他忽然双眼一睁目光凶狠表情冷漠,“动手。”
“彭”的一声巨响,两块门牌被一股蛮力踹飞出去,隋渊身上斗气全开拖着朴刀一个踏步飞身一跃直逼马车,全然不顾及身前侍卫们惊觉拔刀。
那些侍卫这才将刀拔出突觉一阵晕厥还没等反应已被随后杀出来的卫军以及周围乔装成茶客的卫军扑杀身死。
再看隋渊一刀劈落,竟将马车斩成两半,他这才落地便是一步踏上马车甚至还未看清那人便是挥手一刀将马车上那名身着华贵之人击毙,相当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可当他看清那人脸时不免一惊,“假的?”
这时,身后马车突然一个飞身跳离马车,他身法之快很快便以逃出一里外。
隋渊瞬时回头眼中杀意不减,反手一掷将手中朴刀射飞出去。
那刀瞬间刺穿那人胸膛,他甚至还未吭声便已倒地身死。
一行人随着隋渊围了上去,隋渊拔出刀翻开那人脸色大变,“替身。”
正在此时,马车底部发出咔咔声响,随后一名男子从底部落下滑出马车飞身而上随即抬手一挥射出几枚飞刀。
几名卫军尚未反应得及便以被飞刀扎死,隋渊一个跃身跳到众人跟前二话不说劈出一记刀劲,然而那记刀劲却是劈了个空。
他转眼四看已然察觉不到任何气息不禁啐了一口,“跑得倒挺快。”
隋渊收刀回身望着望着被飞刀刺死的几名兄弟不禁低头行礼,“好生安葬这几名弟兄,告诉周围弟兄打起精神搜查严密搜查,贺轶虽为影士但毕竟也是人也会乏,他躲得了一时可躲不了一辈子。”
②
燕国皇城金羽宫:
赵策放下玉筷,一脸的心满意足,“朕吃饱了,高公公起驾御书房。”
高安听后搀起赵策,“起驾御书房。”
千羽姐妹见了赶忙放下碗筷恭送赵策到殿门口,“恭送陛下。”
望着赵策渐行渐远的背影千羽珊不禁抱怨起来,“这小皇帝也是一声不响的就来吃了顿饭又一声不响地走了,到底什么意思?”
千羽璎倒是脸色有些凝重,“陛下是来告诉我们的,他知道我们去过望亭轩了。”
“什么?”千羽珊脸色一变显得格外诧异,“我都感知过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
“外面没有,不代表里面没有。”千羽璎说着疾步朝着卧房走去。
“里面?姐你是说望亭轩有小皇帝的眼线?”千羽珊紧随其后。
千羽璎进了卧房,千羽珊也跟了进来关上了门。
“想来也是,殷廷尧是何身份先帝在位之时便一直将他囚禁于幽阁之中,不许他与外界有接触,陛下登基将他放出皇宫,若说殷廷尧身边没有陛下的眼线我才不信。”
“如果小皇帝不相信他,那为何还要放那个财迷出宫?”
面对千羽珊这般提问千羽璎显得格外笃定,“我倒是觉得陛下十分信任殷廷尧,正是因为这份信任陛下才会在殷廷尧身边安插暗探。”
“为何?”千羽珊有些不解。
“正是因为陛下十分信任殷廷尧才会拍暗探在他身边保护他,否则以他身份很难在燕都立足。”千羽璎突然望向千羽珊,“你觉得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小皇帝不爱说话,可他说得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彷佛另有他意,让人猜不透道不明。”
“那殷廷尧呢?”千羽璎接着问道。
“那个财迷丑恶,不过很奇怪为什么他明明是个财迷可是在面对那么多钱的时候还是不愿意放小道士走?”千羽珊说着一脸的困惑。
“因为他想保护姜黎。”在提到姜黎的时候千羽璎显得有一些游离,彷佛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出来无意间触碰到了回忆一般,她在那一瞬间深陷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姜黎看着很强,可在他的师傅师兄的保护下待了太久很多时候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世俗就是个大染缸而越是靠近天子的地方越是浑浊不堪,不适合他这样的人生存。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那些权贵盯上成为他们手中棋子甚至是屠刀。”千羽璎说着叹了一口气面带着愁容,“你知道望亭轩的后院是什么地方吗?”
“不就是酒楼的后院有什么不一样吗?”千羽珊不解。
“后院或许才是酒楼真正的样子,在酒楼生活的人每天面对多少人就得摆出多少副面孔,只有到了后院他们才能卸下伪装,那里就像他们的家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在那里生活,因而人才会本能的松懈下来做回原来的自己。”千羽璎说着顿了顿,“其实你刚才说得一点没错,陛下是个擅于隐藏自己的人,即便这皇城是他的家可他就是那么可怜,他无时无刻都不能脱下自己的伪装,他不希望别人太了解他因为那对他来说是种威胁,所以他才会让殷廷尧离开王城,因为他俩实在是太像了。不同的是殷廷尧善于伪装,他似乎比陛下更懂得如何在这里生活这对陛下来说是种威胁,可是正是因为他俩太像了所以陛下才会格外的信任他身在帝王位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殷廷尧就像镜子里的陛下一样。所以陛下既不想身边失去这样一个人又不希望他靠自己太近。所以帝王才是孤独的存在。”
“姐......”千羽珊或许没能明白千羽璎说这些话的意思,可她又担心自己的姐姐所以她在念出这个姐字的时候才会显得有一些无力,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记忆里千羽璎不是个强者,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当她们的父皇失踪,羽王宫被攻破甚至她俩被囚禁在金鸟笼之中过着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她却坚强的像个巨人,千羽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这般弱小的身躯咬牙坚持着,她只记得在最危难最煎熬的时候自己的姐姐眼睛里总是带着一丝光芒,那种光芒能让任何人都安心平静下来彷佛她瘦弱的肩膀就是一片避风的港湾一般。
除了提到姜黎的时候。
她曾经问过姐姐那是什么,姐姐告诉他那是爱。
她不懂什么是爱。
她的姐姐告诉她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在他的面前你所有的一切都会转化成一种冲动,一种不顾一切都想跟他在一起哪怕仅仅只是靠着他近一些能看见他过得很好的冲动。
现在想想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冲动,当看见殷廷尧放下装忙黄金的钱袋的时候她姐姐的表情才会舒缓下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爱得那个在哪里很安全。
③
春时的夜总是来得比夏日早一些,申时末酉时初天就黑了起来,而燕都的闹市则是从天黑开始,望亭轩最为如今燕都最大的酒楼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最为的热闹,人来的络绎不绝。
虞穆言这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里只是偶尔回去崔平安的房间看望还在昏迷种的崔平安。
姜黎除了喝酒就一直待在房梁上睡觉。
而正在店小二忙得焦头烂额,帐房先生手上的算盘拨弄的都快冒起烟来,小环忙里忙外的腿都要跑断的时候,殷廷尧却是悠哉游哉地倚着窗栏旁若无人地翻阅着手中的一卷书册。
欢腾的酒楼种这三位倒是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一切可以说是望亭轩的安宁,可这一份安宁却在一名男子入了望亭轩后被打破。
“望亭轩。”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敲到着折扇站在门外饶有兴致地望着望亭轩的招牌。
他生得是那样的好看以至于街上的姑娘们从他身边路过都不经停留片刻,若是此时他突然回头和那位姑娘对上眼,只怕这位姑娘的往后余生都会魂牵梦绕日日思念这么一位俏郎君。
小环在他进门的一刹那迎了上去,她一向管理酒楼琐事,这每日人来人往的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可是当他看到这样一名不羁的美男时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环撤回眼红着脸一脸娇羞地问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慌张。
“都不是,”男子微微一笑,这一笑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若是碰上那家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连将来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找人。”男子说着咧嘴一笑。
小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正要开口男子突然发问,“你便是小环是吗?”
“是......”这一问倒是让小环有些迷糊不知该怎么应答讷讷地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只回答了一个是字。
男子打开折扇摇了摇,随即望着小环眯起眼来,“我就找你。”
小环更是糊涂,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名男子。
男子缓缓地抬起折扇遮住了自己的脸,而当他渐渐放下折扇的一刻小环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眸睁开了并且闪烁着迥异的光芒。
那一刻,时间彷佛静止了一般,周遭的人都以一种及缓慢的动作做着自己正要做的事。
除了那三位格格不入的人。
“高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姜黎和虞穆言本能的做出了警觉。殷廷尧稍晚他们一步但几乎是在姜黎翻下房梁,虞穆言冲出房外的一瞬间站了起来朝着门口望去。
姜黎抢先二人一步来到门口,殷廷尧和虞穆言二人随后夜赶了过来。
“小环......”望着姜黎捡起来一块绢帕殷廷尧大为失色。
姜黎和虞穆言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因为不单单是望亭轩内甚至整个街道上的人都正在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做着自己的事,甚至脸抬脚落地这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念师。”望着这一幕虞穆言不禁说道。
“不错而且品境极高,甚至可能已经达到九境。”姜黎说着额头不禁溢出了星星冷汗。
五境以上总是只差一个品阶都如同隔山。
“几位可是在找这位姑娘?”正当三人发愁之际,突然半空种响起一名男子的生音。
三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名男子正站立在半空之中,肩上扛着已然昏迷不醒的小环,而让虞穆言脸色大变的则是此刻他手中握着的一柄剑。
“那是......”
那是一柄阔锋剑,剑身从剑镡延伸至剑尖处又宽变窄,之前他曾检验过郭诚和南青修行者的伤口,确认致命伤便是由这样一把剑造成的,可是他寻觅许久却丝毫没有查出半点踪迹,此时在这名男子手中出现他心中那一丝想一探究竟的欲望顿时再度燃起。
“我知道几位此刻心中肯定要不少疑问,可是若你们想知道答案哪得只有追上我才行。”男子说完凌空转身凭空踏出一步轻盈一跃身形如猫在房檐上飞速移动。
“别走。”姜黎一声厉喝纵身追了上去。
虞穆言正要追上去却被殷廷尧一把抓住,“很显然他是冲着我们三个来得,带我一起去。”
殷廷尧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也想一同前去。
虽然虞穆言很诧异初见那日为何殷廷尧没有被姜黎醉酒爆发的气劲掀飞,可通过这几日相处他发现殷廷尧确实不是修行者甚至他的身子比正常人还要弱一些。
“对方是八境九境的高手真动起手来我和姜黎都不是对手如何能保证你的周全?我知道你担心小环的安危,你且放心我欠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我都会将小环平安带回来的。”出于对殷廷尧的安危着想虞穆言说出了这番话。
可殷廷尧却显得格外执拗,“我要去。”
“你为何执意要去?”虞穆言正要走却又被殷廷尧拉了回来,望着殷廷尧坚定地目光虞穆言不禁发问。
殷廷尧眉眼一沉,眼中透露出一股连虞穆言都不由心中生畏的杀意,“敢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虞穆言从未见过这样的殷廷尧,他虽与殷廷尧相识的时日不多但他那副看似慵懒但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深入他的印象之中。而眼前的殷廷尧却是丧失了他一贯的冷静,怒火中烧着。
然而最令虞穆言吃惊的是他这股愤怒之中却莫名地带着一丝只有帝王君主才拥有的霸气。
“殷廷尧,你到底是什么人?”虞穆言望着殷廷尧心中暗暗发问。
带着这样的疑惑虞穆言带着殷廷尧追了上去,时间在那一刻恢复了。街上人声鼎沸,望亭轩内依旧是那样欢腾,店小二忙得焦头烂额,帐房先生拨弄算盘的手指都快冒起了烟......
一切照旧所有都在做着自己的事,甚至连店里少了四个人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