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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帮,燕都第一大江湖帮派。帮主魏山河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角色,山河帮一向秉承着为民请命的原则,可这一点在朝中刑部各司眼中却有着一丝藐视刑律的意味在里头,可奇怪的是即便这样仍旧无人敢动山河帮,便是当今天子也对这样一个帮派的存在不闻不问。因此有人猜测山河帮的背后有着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支撑着,这个人物甚至连当今燕国天子都要忌惮三分。
山河帮所在之地位于城郊,田间农舍错综交错与市集的喧闹不同这里倒是显得格外的祥和安宁,但初来这里穆言仍会不禁觉得有一丝冷清。
燕国有春祭的习俗,天子设坛祭天以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因此春祭在燕国人心中也是比较重要的。此时立春将至家家户户也都在为春祭准备,不少的男丁也开始下地农作,宁静的小村庄也显得热闹了起来。
“老大。”
一个声音打破了倚在村口老槐树下享受着这一片宁静的穆言,他睁开眼只见薛九已经带着一群弟兄们赶来。
“没事吧,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薛九见穆言站了起来迎了上来上下检查着。
“没事,一点小伤,”穆言口中虽是这么说可胸口却是隐隐作痛着,他拍了拍薛九的肩膀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一会儿然后朝着他带来的十几人望去,“不错,都是干练的人。今天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我把山河帮的老巢给挖出来。”
这个任务对于这些差役来说的确相当困难,毕竟曾经燕国某位军功显赫的将军带着自己的亲信来此扬言要将山河帮给挖出来,一行人在村子里整整待了三日,三日后一个个丢盔弃甲像是丢魂一样仓惶逃出了村庄,最荒唐的是,这三日里村庄里的人居然全无察觉自己的村子里居然还游荡着一支军队,自此再无人敢放如此狂言。
既是如此,可在这些人脸上穆言没有看到丝毫犹豫。
“几位官爷,一路劳顿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去去火。”才入小村庄一名茶贩便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待穆言一行人去茶棚喝茶。
他的话不免引起穆言注意,“哦?你如何觉得我有火啊?”
只见那名茶贩将头顶的斗笠向上托了托露他那双眼睛盯着穆言说道,“这位大人面带执念心中有火,来喝碗去去火。”说着那人端了一碗茶递到穆言面前。
“你这人到底是茶贩子还是还看相的?不想惹麻烦的赶紧滚。”一旁薛九凑了上来打量着茶贩没好气地说着,他挥了挥手将他撵走。
望着穆彦等人走进村庄,茶贩嘴角微微一扬,他退进凉亭一把坐下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将碗反扣在桌上。只见茶碗底部居然刻着阴阳二鱼,“这世间的无知之人还真是多呢。”说着他反转了一下茶碗摇了摇头不止的叹着气。
②
“不太对。”穆言带着薛九一行人走到一个岔口突然眉头一皱,他走到附近农舍的墙根两根纤细的手指在墙壁上一抹,一道白气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钻回了他的袖中。
那是他刚才留下的记号。
他们进村已经有阵子了,起初还能看到人烟可走着走着却越发的冷清起来。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他回头望向身后的薛九等人警惕地说道。他这一回头才猛然发现身后的人少了两个,而且出了他以外各个脸上挂着疲态。
被这么一说薛九也发现了端倪,“妈的,待我抓个人出来问下,到底是什么人给我们施了妖法。”说着薛九忿忿踹开了边上一户农舍的门。
可下一刻当他被穆言一把拽回瘫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着久久难以平复时,他开始后悔刚才的举动,怔怔地望着门口。
悬崖,门后居然是万丈悬崖。
薛九带着那帮兄弟望见这一幕也惊恐不已,不由地开始躁动起来。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薛九僵硬地扭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穆言。
“奇阵,”穆言倒是显得格外冷静,他用刀鞘将另一旁的一所农舍的门微微顶开一条缝隙,星星火苗从门缝里哧溜窜出,他侧头探望进去,里面居然是一片火海。
“难怪燕陵军的军队会在这样一个小村庄被困三日却无人察觉,原来是个奇阵师在作怪。”穆言心中暗暗念叨着。
此时他不禁想起临行前殷廷尧对他说的那番话。
“山河帮鱼龙混杂,能收服这样一群人帮主魏山河绝对不简单,然而有一个人你还得注意......”
“方五洲。”穆言谨慎地环顾四周表情凝重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二哥,这个人有点意思。”
在村庄的昏暗的一角,两个人正透过一碗水所印出的景象监视着穆言一行人,说话的男子说着走进光里看得出他个性极为张扬,一身火红的单衣敞着,露出健硕的胸膛,他右眼眼角下一道伤疤,不知是何种原因那道伤疤居然呈现出暗红色但也正是如此才给他本就硬朗的脸庞增添几分霸气。
“你有兴趣?”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响起。
“把他带来。”男子扬起了嘴角自信爽朗的笑了起来。
“很久没见你这么有兴致了。”说完只见一只手从碗上一掠而过,碗里原本平静如镜的水中泛起了点点涟漪,将穆言的身形波弄的扭曲模糊起来。
“咔咔咔”
一连串声响过后,农合的门居然尽数打开,望着这一切穆言等人脸色大变。随着被打开的门,风雨闪电,冰炎洪石瞬间扑涌而出。
“小......”
穆言惊慌不已正要提醒一班兄弟们,可是那个“心”字尚未来得及出口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大为失色。
只见穆言居然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一座校场的擂台上,擂台中央一个大大的烈字格外醒目,穆言抬头环望四周,只见擂台下笔挺地站着一排人,将整个擂台给围成了一个圆。
穆言本能地扫了遍这些人的脸心中不由暗想,“品境都不低啊。”
“放心,他们不会对你出手的。”双手负在背后挺着胸膛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他才露面擂台周围的人纷纷行礼整齐有力地喊了一句,“野王。”
穆言朝男子望去,“你就是山河帮的二把手野王宫野烈?”
宫野烈爽朗一笑,“兄弟们抬举叫我一声野王,可这二把手我可不敢当。”
穆言目光不由向宫野烈身后一瞥,只见一个男子端着茶碗正缓缓跟在宫野烈身后,“是你?”穆言认出了那人正是入村前的茶贩冷冷问道,“你就是方五洲?”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反倒是周围人的一声整齐的“二当家的”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把我兄弟们怎样了?”穆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杀意顿现,他周身寒气瞬间从衣袍下面倾泻而出瞬间整个擂台宛若仙境。
“大人,我说你心中有火吧。”方五洲微微一笑,右手并指在碗的上方画了一个圆,随着他右手双指朝着穆言一指,一滴茶水“嗖”地一下飞向穆言溅在他的眉心,“通神。”
穆言很诧异,因为随着茶水淌入他的眼中,他眼中居然出现了朦胧水影,而水影中他清楚的看到薛九等人虽然狼狈但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村口的老槐树旁。
虽是这样但穆言心中尚且还有一丝忧虑,“我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
“呵呵,山河帮向来说一不二,行事坦荡磊落,”宫野烈说着笑了笑随后一个箭步飞跃上擂台,“从不暗箭伤人。”
“哼,”穆言听后轻蔑一笑望向方五洲,“从不暗箭伤人吗?这可有待考究。”
“小兄弟,你大可回去看看,若是你有那个兄弟伤着一根汗毛我宫野烈赔。”宫野烈说着拍了拍胸膛趾高气扬地望向穆言。
“赔?”穆言说着有意朝着四周瞥去,“这么大阵仗,仅凭你三言两语让我怎么能信你?”
“我说过他们不会对你出手,”宫野烈说着缓步走到穆言跟前,“只有我会。”
“气灵师?”
猝然间,一只被炽焰包裹着的重拳已经迫至穆言眼前,他迅速运起一股寒气附在刀上,提刀一挡。然而宫野烈拳劲霸道仅仅一拳逼得穆言连连后退,然而穆言毕竟也非凡人后退之余拔刀出鞘,寒气瞬间游走刀身在刀身上凝聚起一股晶莹的薄霜。
“哦?有意思。”方五洲见此一幕不由眼前一亮,微微扬起了嘴角。
同样由此反应的还有宫野烈,只见他周身气焰大作扯着嗓子大声嚷道,“小的们,都给我看好了。”
宫野烈说完已经出现在穆言跟前身法之快。
“别走神。”
晃神之间宫野烈蓄着炽焰的的手臂宛若一把锋利的火刀已然挥落而下,将穆言的脸照得火红。
见此一幕,穆言口中哈出一口白气,身形虚晃动作轻盈安静已然出现在了宫野烈身后只留下一道残影。他一刀朝着宫野烈后背挥下,然而眼前一幕让他大为失色。
只见刀刃擦着他的后背落下竟是溅起了星星火花宛若砍在坚硬的铠甲上,“这是气甲士?”
正在穆言出神之际,宫野烈确实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立马翻过身来,瞬间火拳如星,拳势如风铺展开来逼向穆言,“火屏风。”
面对如此密集的拳劲穆言深知硬接是接不住的,若是退守只会被更猛烈的拳劲逼至走投无路。于是周身白再溢包裹全身只见他脚尖一点身型变得更加轻盈左腾右挪来回穿梭在拳雨之中,“微雪。”
当他逼到宫野烈面前,望着他身后的拳劲被他游离间留下的白痕变成一块块坚冰便是一贯自信的宫野烈脸上也有一些些变动。
“如此轻盈寂静,宛若千秋雪扫净千秋痕不留一丝喧嚣,然而寂静中却又是危机四伏,纵使仅仅停格片刻如同会被这万年寒夺取一切色彩和生命一般的威胁,不会错的,这是真正的虞家剑法。”望着这一幕方五洲脸上也有些不淡定了。
白刃挥落,在半空中只留下一道炫目的白色月牙,“杀色白。”
然而事情远非预想中的那样,当穆言的刀挥落的过程中他只觉胸口刺痛昨夜被黑衣人击中的腹部也如同千万根针扎一般剧痛无比,白气不止的从他嘴角溢出,他逐渐失了知觉身体也渐渐僵硬起来,伴随着一口鲜血从他嘴中喷出,穆言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逞强。”
数十道剑气如骤雨般激落而下在宫野烈和穆言中间炸裂开来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将穆言和宫野烈隔开。
姜黎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便是宫野烈方五洲也没能看清的他的身法等到看清他时,姜黎已经穆言拉到一旁。
“你是何人?”宫野烈望着面前的小道士一脸的困惑。
姜黎朝他望来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明朗的笑容,“我只是来替我们老板收账的。”
③
望着突然出现的姜黎宫野烈脸色大变不由地朝着方五洲望去。
方五洲冲着他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心中也是疑惑不堪。他在村口设了法阵,除了村子里的人和山河帮的人以外其他只要迈村子就会被强制带进自己所布下的奇阵之中,而且奇阵之中的一切动静都难逃他的感知,至始至终他都未能察觉到姜黎的存在这让方五洲百思不得其解。
“阁下时道门的人?”方五洲带着疑虑开口问道。
“不是,我只是望亭轩殷老板跑腿收账的。”说着他蹲下身子拍了拍逐渐冻成冰人的穆言,“伤还没痊愈就跑来惹事,你那小兄弟的汤药费住宿费还没结你可不能这么死了。”说着他把穆言扛到肩上转过头扫了一眼宫野烈和方五洲不以为然地问道,“这人我带走了你们没意见吧。”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台下弟兄看不惯姜黎纷纷躁动起来若非宫野烈挥手制止只怕此刻已经轰然拥上台来对着姜黎大打出手起来。
“阁下......”不过姜黎口吻中确实稍带一丝傲慢这让宫野烈看着很是不快迈步向前。可他刚迈出一步尚未落地越过那条剑痕,一股巨大的杀意扑面而来竟是让他这般的角色都不禁缩回了脚步心生胆怯。
“这人的境界......”宫野烈心中一触眉头紧锁。
“野烈的境界在七品巅峰以他现在的修为不日将破七境,可这个小道士的修为却远在他之上......”方五洲仔细打量了一番姜黎心中暗想,“道士,用剑莫非是西谷道门剑仙门的人,可是江湖上却并未听说西谷道门出了这样修为的年轻人。难道是那位不世高人的门下?方才听他说望亭轩,殷廷尧,嗯......难道是北边的人?”
正当方五洲苦思冥想的时候,望着正要离开的姜黎宫野烈攥紧了拳头迈步上前,“且慢。”
宫野烈这一举动便是方五洲都始料未及不知事出何因,他紧紧盯着和姜黎将右手背到身后暗暗作力以防不测。
迈过剑痕的宫野烈舒了一口随后出人意料的走到姜黎跟前,“放心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对这位小兄弟心存愧疚,确实是我有私心想与他交手才劳烦二哥把他带来但却不知道他此前有伤还被寒气侵体。他现在这样皆是因我一己私欲而起,既是如此让我为他做点什么吧。”说着宫野烈一把抓住穆言已被厚实冰霜所覆盖的手随后全身火劲大作。
穆言直觉的一股暖意瞬间游走他的全身正在一点点驱散他的寒意,便是姜黎也觉得肩头逐渐热乎了起来。
片刻之后穆言身上的冰霜消退但他还是无力地趴在姜黎肩上喘着气。
看着脸色苍白的穆言宫野烈转过头来对着姜黎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他死了,他的债我来背,他的命我来抵。”
“宫野烈,方五洲......”姜黎听后盯着宫野烈盯了许久又看向方五洲随后又朝着方五洲身后的一个方向望去不禁一笑,“还有一直没露面的那位,山河帮我姜黎记下来。”
姜黎说完一跃跳走,也没管宫野烈和方五洲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此人的修为到底有多深?”望着姜黎逐渐消失的身形方五洲不免心中生惧,因为他身后的那个方向......
此时在方五洲身后的那个方向的一座庭院里,一名身材高挑身穿深色长袍的男子一边拍着折扇一边走到房外的廊前,用来遮挡骄阳而设的竹帘并未完全撩上,留下半截恰巧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带有稀疏胡茬的下颚。他嘴角一扬兴致勃勃地朝着方五洲校场擂台这个方向望去,若是常人只怕连校场在哪儿都看不见,可他倒是看得格外起劲。
“看来这一辈的年轻人里倒是出了不少可塑之才呢?只是......”说完他转过身朝着屋内走去,他一挥手摇开手中纸扇同时廊上竹帘尽数放下遮挡住了他的身影。
“锋芒太耀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