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罗跃进的心情极端烦躁,本来计划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方案却不知道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就在刚才,他接到商业保险公司负责审核的保险员打来的电话,说是他的理赔与报销资料没有通过审核,要他去一趟保险公司把资料拿回来重新报送。他怎么回想都寻找不到瑕疵出在哪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把资料拿回来就清楚了。
他叫了一声“蓝老师”,但没有听到蓝心的应答。
蓝心刚从医院回来,此时正在厨房洗漱装中药的保温杯。开始她没有听到跃进的呼唤,等蓝心听到跃进呼唤,急急小跑到客厅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丈夫跃进脸色阴沉地坐在轮椅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与不安。
“跃进,怎么啦?”
“就知道关心外人,自己家的事丢在一边”,跃进的抱怨随之而来。
“跃进,为秦石熬药,你是同意了的啊?”
“我同意,熬几次就有了,这样何时是个头啊?”
“跃进,我知道了,现在秦石不是也挺可怜吗?我们就多照顾一点”,蓝心放下身段,一边温柔地说话,一边捉住了丈夫的手,她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减轻丈夫的怨恨。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时,跃进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蓝心一个耳光,“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安的是什么心?蓝老师,你以为我是石头,是傻子啊?”
蓝心被跃进的这一耳光打蒙了,她瘫坐在客厅的水泥地上啜泣起来。
有时候,我们会对别人给予的小恩小慧感激不尽,却对亲人一辈子的恩情视而不见;有时候我们会把陌生人给我们哪怕一丁点的好铭记在心,却把亲人对我们长年累月的关怀忘得一干二净;有时候,我们把生命中的过客当作宝一样去珍视,却对一辈子在身边的人当作草一样去忽视。
此刻的跃进就是这样,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说话。
“哭,哭死啊!去商业保险公司把我申请理赔与报销的资料拿回来”,跃进撂下一句话就回卧室去了。
等蓝心从商业保险公司拿了理赔与报销资料回来,罗跃进还在卧室里将两叠资料比对着。罗跃进没想到蓝心会回来得这样快,资料收捡不急,都被蓝心看到了。其实蓝心只是看见了床上的两份资料,资料的内容她怎么知道得清楚明白呢?
但罗跃进疑心生暗鬼,以为蓝心知晓了他的秘密,于是就用他那双带刺的眼晴凶狠的盯着蓝心。
“死婆娘,不准说出去啊”
“说什么啊?”,蓝心问。
“保险公司的事”
“保险公司什么事?保险公司的人说疾病诊断书上的就诊号与你的住院资料上的就诊号不一致,是不是医院搞错了,要你到医院去换过来就行了”
“是这样啊”,罗跃进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清楚就是因为自己太担心会把资料搞混,反复地对来对出,结果真的把资料搞混了。
“还能哪样?跃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一直感觉不对劲”
“没有”,罗跃进回答得有些勉强。
“罗跃进,你告诉我实情,你是不是在装病啊?有人看到你把靶向药药片丢了,你在医院里也是古古怪怪的,吵着要去住院,又吵着要提前出院,你怎么解释?”,蓝心语气中开始流露出难得的严厉。
“谁看到我把药片丢了?蓝老师,你告诉我是谁?”,罗跃进一下就神情高度紧张起来。
“你不要问谁,反正有人看见,还把你丢弃的药片捡起来了,你这样做了没有啊,跃进?”,蓝心几乎是在恳求着丈夫了。
沉默了一回儿,罗跃进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轮椅上,
“蓝心,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薇薇家催我们买房,我们哪来的钱?凑上这理赔的4万块钱就差不多可以付首付了;单位上也不讲一点情面,催我回去守传达;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要脸面啊?”
“罗跃进,你真行,这样的坏主意你都想得出?那那些诊断为肝癌的检查单和就诊卡哪里来的?总不会从天上落下来吧?”
“医院护士认错人了,给我的”
本来跃进也知道瞒不住蓝心,打算迟些时候告诉她真相,现在他只好简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蓝心作了坦白。
蓝心一声长叹,像一条抽离了骨架的鱼儿瘫软在门口。
夜深了,蓝心的心情仍无法平静,她翻箱倒柜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她从一口油漆已斑驳不堪的红木箱里找到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几本自己大学时代的日记。这些日记已尘封了二十多年,它所保存的青春和理想、爱情与大学难忘的岁月现在一一呈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要寻找这些尘封多年的东西?是因为自己丈夫的那一耳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觉得自从与秦石在肿瘤医院相见以后,自己就特爱回想曾经的大学生活,多么美好的年华啊!那时的秦石、那时的跃进都充满青春的活力,相拥在自己左右,给自己带来无穷的快乐。自己的快乐什么时候丢失的呢?自己也说不清楚。从秦石南下深圳开始吗?是,也不完全是。秦石走了,自己痛苦过,但自己还是努力挣脱了痛苦,开始了一段暂新的生活。尽管自己与丈夫跃进的婚姻存在一些难以言说的因素,甚至包括自己的刻意的隐瞒,但自己还是觉得丈夫对自己的情感是真实的,刚结婚的那些年月自己还是感受到丈夫的怜爱与关心,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与丈夫在情感上若即若离,以致到今天的“冷战”,蓝心理不出头绪。她也不愿花时间与力气去寻找答案。此刻她翻看着自己大学时代的日记,潜意识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丈夫爱自己的证据呢还是相反?她只是觉得自己再次来看看自己最美好年华时候的历程,自己的心情就释然多了,但她越看越有一个念头越缠绕着她,“与自己的丈夫生活了几十年,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爱过他?”,蓝心对自己的感觉都产生了怀疑,也让她对自己的结论感到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