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的头很痛。
因为他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青梅离开时所说的那句话和她那悲伤的身影。
一句婚约被解除,温玄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天,终于轰的一声,坍塌了下来,砸在了他的心头,所以他的心也开始痛了起来。
之前他的心也痛过,可却没有这么撕心裂肺。
不是说青梅比父亲和奶奶重要,而是那个时候,在他的心里,还有着一丝光明存在。
如今光明不在,支撑天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消失了,原本被光明掩盖的伤口,在被黑暗侵蚀后,痛楚也比之前来的更加强烈。
温玄就那样站了很久,直至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温玄抬头望着比之前更加昏暗的天空,口中喃喃着模糊的话语。
大部分听不清楚,可有那么一句还是能听明白的。
“平日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催我回家吧!”
温玄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在他转身之后,第二滴水珠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走出草场,天空便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不大,但很绵长,绵长的就像这条归家之路。
一路踩着泥水,温玄浑不在意。
当他走进长街时,他的衣衫早已被雨水和泥垢打湿。
可能是因为衣衫变重的缘故,温玄踏出的脚步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在他走入长街不久,迎面遇到了一名年轻僧人。
僧人衣衫褴褛,面容悲悯,双手合十站在长街中央,挡住了温玄的去路。
温玄走到僧人面前,淡淡看了其一眼,就要从其身旁走过。
在他与僧人并肩时,僧人忽然转身,对着一脸漠然的温玄唱了一声佛号,而后开口说道。
“贫僧受佛意指引,在此等候施主多时,施主与我佛有缘,若入佛途,定可脱离苦海,直登彼岸。”
“施主,尘世诸般痛楚,红尘苦海只会让你沉沦!唯有我佛才可以救你。”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僧人双手合十,对着离去的温玄诉说着自己的真言。
看到温玄越走越远,僧人踏步跟了上去,继续苦心劝告。
被僧人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打扰,温玄沉稳的脚步渐渐变得轻浮,然后开始凌乱。
温玄终于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名面露悲悯之色的僧人。
僧人对着温玄又唱了一声佛号,和手一礼,头埋得很低。
一般这个时候,常人都会学着僧人,和手一礼,将头低下以示尊敬。
可温玄不是常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此种状态下的温玄不是常人。
不是常人,当然就不具备常人的思考方式。
于是在僧人低下头之后,僧人那光亮的秃头便对上了温玄的面门。
“你说我与佛有缘?在看到你之后我也这么认为,不过那绝不是你说的那种缘。”
不知何时温玄手中竟多了块板砖,在僧人准备抬头之际,温玄就狠狠拍了下去。
板砖和僧人脑袋相撞,竟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音。
一板砖下去,僧人抬起不多的脑袋就被拍了下去。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温玄一连拍了四下,终于将那年轻僧人拍倒在了长街上。
长街上匆忙过往躲雨的行人,都远远绕开了此地,只有零星的几个孩子好奇的向着这边张望,还没等他们多看上几眼,就被家人抱了回去。
温玄看着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僧人,冷冷且坚定的说道“你的一句有缘,对我而言是最恶毒的诅咒。”
“你记住了,我与佛无缘,因为我是要成婚的。”
那一句成婚,温玄说的是格外坚定。
他扔掉手中那块占着少许血迹的板砖,头也不回的向着长街另一头走去。
终于温玄来到了温府门口,看着眼前偌大的温府,忽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
门还是那个门,府还是那座府,唯一不同的是人变了。
在门口矗立了很久,温玄终于上前敲了敲门。
在这个动作做出之后,他先是一愣,随后便苦涩一笑,将这份难言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这男子温玄不认识,看其服饰应该是大伯温流云的管家。
管家看到来人是温玄,立刻迎上笑脸,伺候在一旁。
温玄走进温府,看着府中那些陌生面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是你换的?”
“是的少爷,以前的那些下人,太没有规矩,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换了。”
“哦?那你是怎么安顿他们的?”
温玄没有看那名管家,而是将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忙碌的下人身上。
“我让账房多给了他们一个月工钱,让他们离开了。”
管家一直观察着温玄的脸色,在看到温玄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自己时,他的心中难免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温玄如今就是一个落魄少爷,除了这个姓氏之外,一无所有。
管家心中如是想着,面上的神情却是越发恭敬,但这恭敬也只是坚持到温玄的下一句话为止。
“去账房里领一个月工钱,你也离开吧!”温玄的声音很平淡。
管家脸上的神情一僵,好半晌才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规矩,因为这里是我家,而你在我的家里动了我的人。”
“这些理由够吗?”温玄终于将目光正视向了管家。
管家感受着温玄目中的冰冷,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温玄看了管家一眼就独自向着内院走去,在来到灵堂后,他看见了依然跪在那里的慕宁。
而在慕宁身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站在那里,时不时的向着慕宁献着殷情。
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他大伯的长子,温拓。
温玄看到了温拓,温拓自然也注意到了温玄。
温玄只是淡淡扫了温拓一眼,然后目光停留在了神色憔悴的慕宁身上。
在看向慕宁时,温玄冰冷的目光终于柔软了下来。
“不用跪了,人都找不到,还守什么灵。”
说完这句话,温玄就离开了。
慕宁看着温玄离去的背影,一滴泪沿着她微黑的眼圈流了下来。
看到慕宁落泪,温拓赶紧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绣帕,神情与动作都是极为的关切。
然而他的好意慕宁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接受,这让在灵堂站了一天的温拓很是恼火。
温拓这些年来,一直跟着父亲在外打理家族产业,虽说其父在族中不得势,被其弟压了一头。
但单论温家的势力与影响,他从其中受益不可谓是不多。
温拓生性好色,往日里但凡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不论是明里还是暗中,都没有失手过。
甚至有些中小家族,还特意将自己族中的女子送与温拓,借着温拓期望与其父温流云交好。
温拓这些年可谓是在锦衣玉食与温柔乡中度过的,也正是如此原因,才让他养成了嚣张跋扈的心态。
如今其父得势,他更是无法无天。
回到祖宅后,在看到慕宁的第一眼,就色心大起。
在他以往见过的女子中,斯慕宁这般美貌的已是极少。
而且在慕宁身上,他能感受到不同于世俗女子的野性气质。
这气质就像是迷药,让他无法自拔。
对于慕宁他是真的喜欢,不同于以往的那种玩弄心态。
因为喜欢所以他才刻意压制下自己的真实情绪,故作贴心怜惜之态在灵堂上站了一天。
在他看来,自己如今是温家大少爷,将来的温家家主。
如此贴心照顾一名管家遗女,对方还不感动的投怀送抱。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走,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温玄出现了。
温玄出现后,慕宁就落泪了。
温拓浸 yin 女子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在慕宁心中,温玄的分量。
为了证明自己,温拓选择践踏温玄,好让慕宁看清楚,到底谁才更适合她。
在温拓眼中,一个男人无权无势无钱的时候,就是他众叛亲离的时候。
没有了这三样东西,人本身就没有了价值,没有价值的东西是没有分量的。
“温玄你等一下。”
温玄闻声前行的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温拓。
温拓嘴角含笑,目光冰冷淡淡道“见了大哥不打声招呼就走吗?还是说你不懂规矩,要让我教教你!”
温玄看着温拓,表情丝毫不变,语气更是淡漠“大哥。”
温玄叫完转身就走,让准备发难的温拓有些反应不及。
看到温玄越走越远,温拓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目中狠色一闪,就追了上去。
温拓将手搭在温玄的肩膀上,将温玄强行叫停了下来。
“还有何事?”温玄转身眉头皱起。
“温玄,你这是赶着去干什么?看你前进的方向应该是书房吧!”
“我还有事,让开。”
听着温玄淡漠的话语,温拓忽然笑了“父亲死了,你在温家还能有什么事。”
“还有注意你说话的语气,现在我才是温家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