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中央那个穿戴红色褂子的人开口，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并没有带那个木托盘来。 “云清少爷的伤好了吗？” 李大爷满心欢喜，赶紧回答：“好了好了，明天一早，你们就来接喜吧！” 那三个女人听了，这才高兴地点了点头，向大奶奶打了招呼，赶紧离开了。 李大爷呵呵一笑，望着那几个人逐渐消失的背影，嘴里不在乎地嘟囔着：“不就是惦记那份赏钱吗？” 一回身，没等开口呢，就被大奶奶上前用力地在肩头上狠狠推了一把。 “瞎答应什么呀你？”大奶奶气李大爷说话办事不走脑子，说完了李大爷，她赶紧拉过李蓉薇吩咐着：“蓉薇，赶快去把你嫂子叫来一下，我有事情要和她说。” 李蓉薇哎了声，赶紧跑出了李家大院，去寻秀娘去了。 在外面遍寻一圈不见秀娘，李蓉薇回到李家大院才发现不知何时秀娘已经回来了，正在屋子里整理着带来的嫁妆。
李蓉薇赶紧进了屋子，顺手拿起桌上香草刚刚归拢出来的一本书，没话找话问道：“哎，嫂子，这是什么书呀？” 秀娘从李蓉薇手中拿过那本书来，翻开看了两眼，问道：“香草，你怎么把娘生前最喜欢的曲谱拿来了？” 香草哦了一声，回答着：“怕是夹带过来的，当时也没留心。” 李蓉薇似乎对这种东西感了兴趣，盯着书看了一会儿，见秀娘拿着衣衫到一旁去叠，也连忙追上去跟着帮忙，脸上写满了好奇。 “嫂子，那你肯定也会唱戏文了！你教我吧，这个家呀，实在太闷了。” 秀娘的娘——芸娘当初是青楼里的人，这种事情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而且李蓉薇又看到秀娘的嫁妆里竟然夹带了曲谱，更加认定秀娘也一定会唱戏文、哼小曲儿。 秀娘对这样的事情也没什么避讳的，更加不认为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娘有那样的遭遇，应该被同情而不是被鄙夷，娘是身不由己，不是甘愿堕落。而且，娘只有一个，没得选择。 “我就会唱一两句，你要是真的想学呀，就让香草教你吧，她会唱不少段子呢。”秀娘干脆把香草推了出去。
香草以前一直伺候在芸娘身旁，尽管芸娘已经离开了青楼，脱离了贱籍，可平日里在家的时候还是喜欢唱唱戏文，这一来二去，身边的香草可不就学了去么。芸娘更是有心教她，平日里听着香草哼哼，还会指点一二。 “真的呀，嫂子。那我可就拜香草为师了呀！”李蓉薇蹦跳着到了香草面前，激动得就要拜师行礼。 香草把手里那一摞书放到一旁，满脸恭敬的笑容：“香草实在担当不起，若是姑娘真的想学，我随时教就是了。” “那你现在就教我吧。”李蓉薇着急地跟在香草身后喊了一声，见香草不理她，便自己坐在那生闷气。过了一会儿才嘟囔着：“早知道就不来了，说好教我却又不教了，真是……我来干嘛呀！” 忽地，她脸色大变，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 李蓉薇赶紧起身，凑到秀娘身旁，喊道：“嫂子，奶奶叫你去她那儿，她有事情要交代你。” 秀娘一听说大奶奶找自己，顿时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因为之前被大奶奶训斥过，她的心里多少有些阴影。而且之前在外面还碰到了回门的李云睿和李翠娥，秀娘怕是这件事情传到了大奶奶的耳中，大奶奶来找自己秋后算账的。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秀娘点头答应了声，将那些整理的事情交给香草去做，她则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准备往大奶奶那去。 秀娘换了身天青色的长衫，在长衫对襟、压脚以及袖口处，刻意剪裁出梅花边来，并用水月色的珠光线镶了好看的盘扣在上边。衣服是对襟的，没有腰带，却在内里系着的，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胯下两侧是大开襟的，走动起来，便会露出里面穿着的长裤。 因为心里怕大奶奶等急了，秀娘也来不及换发型，只是将头上的金钿摘了下去，学着李翠娥那样，换上一颗大珍珠上去。她左右看看，觉得还算得体，这才紧赶慢赶了去。 上了阁楼第一间便是大奶奶的房间，秀娘走了进去之后双手交叠在一起，送到了身子右侧腰际，向下压了压，同时身子微微福了福，打了招呼。 “奶奶，您找我。” 大奶奶也难得换过了一身衣裳。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深蓝和藏紫，而是换上一件银灰色的长衫，衬着大奶奶的肤色，愈发地显得高贵起来。 大奶奶来到秀娘身边，径直拉着她的手坐下，用着温和目光看着秀娘。秀娘不知大奶奶找她有何目的，心里倒是七上八下的。
大奶奶看了有一会儿，觉得秀娘似乎看着比刚进门的时候要顺眼一些，这才缓缓开口：“这两天，多亏了你悉心照料云清，你受累了。” 秀娘见大奶奶找她并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是说起了李云清，心里这才放了下来。连忙笑着回答：“奶奶，这是秀娘应尽的本分。” 大奶奶呵呵一笑，伸手抚了抚有些疼痛的额头，嘴里赞赏道：“奶奶知道，奶奶没有看走眼，你是个好媳妇。以后谁要是在敢说你是个灾星，奶奶一定剪断他的舌头。” 大奶奶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话令秀娘喜逐颜开，能够得到一家之主的肯定，对她来说那是无上荣耀。 不等秀娘笑容从脸上消褪，大奶奶又继续开了口：“对了秀娘，刚刚那几个姑婆又来接喜了，你爹已经答应了她们明天一早来接喜。”说到这儿，大奶奶顿了顿，刻意打量了秀娘几眼后缓缓问道：“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 不是问句，只是很肯定的话，让秀娘脸上的笑容顿失。不过她却瞬间反应过来，做出了一副害羞的样子，低着头、抿着嘴，轻轻嗯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大奶奶并未看出任何端倪，想着孙儿和孙媳妇即将要同房了，她这个做奶奶的也高兴。
破例地失了自矜，伸出手指在秀娘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露出满意的笑容，与秀娘的笑融合在了一起。然后张开了双手，将秀娘环抱在胸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秀娘俯身在大奶奶怀中，发出愉快的笑声，可心里，却不是那么甜蜜…… 红烛再次燃起，秀娘此时心头却十足忐忑不安。红帐子已经被她遮挡起一半，她坐在床脚，只着内里白色亵衣亵裤，领口袖口以及压脚用着灰白色的线绣着精美的花纹。她将头上的那些发饰早已除去，披散的头发也都拢了起来，怕等下将要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压到。 门被推开，李云清终于回来了。秀娘望着门口那个消瘦的身影，忽然之间心跳飞快。李云清自然也知晓将要发生什么，对于他来说，期待大过去紧张。他将房门全部都关合好，径直来到床边，挨着秀娘坐下，由衷地赞叹着：“秀娘，你真好看。
” 秀娘闻言不语，只是略微羞涩地低下头抿嘴一笑。岂知李云清再度开口：“笑了更加好看了。” 这两句话，让秀娘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李云清似乎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拉着她的手向自己方向拽，嘴里道：“来，让我看看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秀娘愈加地羞赧了，歪着头不肯转过去，开口道：“你又不是没看过。” 李云清理直气壮回答：“看是看过了，可这几天身边老有人，没顾上仔细看。今天，可要让我把你看够了。” 说着话，李云清到底还是把秀娘拉着转向了自己的这一边。 秀娘噗嗤笑出声音来，娇嗔着：“你还怕以后看不够啊。” “以后是以后。”李云清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声音中，透露出了李云清对今夜的期待和期盼，其中夹杂着兴奋和不可自抑的紧张。
听他这么一说，秀娘原本的笑容又减淡了几分。她只好如之前那样，微微低下头来，借由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慌。 李云清并没在意，他拉起秀娘的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好似手中拥有着的是不可多得的美玉一样。 “柔若无骨、嫩如春葱……秀娘，你的手这么好看，跟书里说得一模一样。”说罢，李云清执着秀娘的手在鼻翼前，轻轻嗅着，随即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的吻。 秀娘害羞地往回缩了缩，柔柔一笑，既有点害羞又有点痒，不太适应被李云清如此碰触。 “玉指皓腕、红袖添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之谓也。” “别再说了。”秀娘匆匆打断李云清的赞叹：“再说把人羞死了。” 李云清不以为然：“羞什么？秀娘，从今儿起，我们就是一对打不散的交颈鸳鸯了，你不高兴吗？” 面对李云清灼灼目光，秀娘只得微微点头，回答：“高兴。” “那不就是了，秀娘，我问你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