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冷着脸，眼神里的情绪不甚明了，好半响才道：“莫应天。”
“哦？也带了一个‘天’字。不知道是不是和那货一个德行！”习宝斜眼看他，“我叫习宝，还请莫大哥多关照。”说着，起身在四合院里走了一圈，“看你这小院子蛮别致的，能否容小女子借个宿呀？噢，我不会白住，按标准结算。”
“习姑娘就不怕莫某是个歹人？”莫应天看着她，眸色深沉。
习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至于为什么笑，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歹人可从来不标榜自己是歹人呐。”
莫应天不语，却忽地一身怒气，一甩袖子走了，“狂剑，带习姑娘去客房。”
“这什么人呐，说他不是歹人，他还怒了。”习宝却一脸不解，对着狂剑不满道，“啧啧啧，就没见过这样的！”
狂剑忍着面筋抽动，颔首道：“习姑娘，这边请。”
客房陈设简单却不失雅致。床和桌子都是红木的，床柱和桌脚都有镂空雕饰，墙上四副丹青都是出自吴道子的手笔。
习宝稍加梳洗便躺到床上，有说不出的放松。这些天来，她才花去几两银子，基本属于风餐露宿。白天，她尽量躲着人群，不想被认出来凭空多了麻烦，更不想给项云天带去麻烦。
不知为什么，这个四合院，这个房间，还有这张床，令她没来由的心宽。
是因为边柜香炉里香气氤氲的檀香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习宝很快入睡。睡梦里，她找到了项云天，躺在他的怀里欢快地数着星星。项云天虽然冷着脸，却还是很小心地拥着她。她很满足，很满足。但很快，天就亮了，项云天空气一般消失了。她惊慌失措，腾一下坐起来。
天，真的大亮了。而习宝，就那么惊慌失措地坐在床上，一脸泪痕。
好一会儿，她才记起自己是身处何处，而刚刚，只是个梦。她不由咬牙切齿起来：你妹的，就连做个梦也不能给老娘一个圆满。项云天，我恨你，我恨你！
习宝使劲儿地捶打着蚕丝被，直到双腿生疼才算罢休。
待她梳洗完毕走出门去，发现莫应天还是那么悠闲地躺在摇椅上，登时怒气升腾。
“莫应天，你就这么喜欢躺着啊？你大男人一个，不用出去做事吗？就算你没事可做，难道不应该找点事做吗？”
很显然，习宝将起床气撒在了无辜的莫应天身上。
“啪”，莫应天将折扇合起，似笑非笑，“姑娘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有这时间不如去寻你那狼心狗肺之人。”
“要你管？再说了，你管得着吗？”习宝上前几步，“我是住了你的房间，但是老娘不会白住！”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甩到莫应天怀里，“够了吧？就算一千两一晚，老娘能住五晚！”
狂剑在一边看不下去了，到底谁狼心狗肺啊？枉他大哥一早就吩咐他备好早饭，注意，是丰盛的早饭。
“习姑娘，早饭准备好了，请用吧。”狂剑做了个请的姿势。院子里就他们三个人，和事姥这个差事，舍他其谁啊？
习宝一连瞪了莫应天好几眼，才跟着狂剑向餐厅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被莫应天骇人的咳声惊住。那是什么咳声啊，似乎心肝脾肺都要被吐了出来。
“大哥！”狂剑飞身过去，轻捶莫应天的后背，一边回头幽怨地瞪着习宝。
习宝忍不住挪过去，却见莫应天手中的银票上溅满了黑紫色的血迹。心，没来由地一痛，脱口道：“对不起。”
莫应天不语，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对于那些血迹全然不在意。倒是习宝忍不住了，轻声道：“莫应天，你身体不舒服吗？”
“在下身体好不好，似乎不关习姑娘的事。”莫应天扭过头去再也不看她，“习姑娘只管去找你那狼心狗肺之人吧。”
习宝看着莫应天闹别扭的模样瞬间哭笑不得，他这是在吃醋吗？
“大哥中了毒，一直没找到解药……”狂剑沉不住气了，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两人到底置的是哪门子气。
“狂剑！”一对眼刀狠狠地射向狂剑，狂剑一个冷战，躬身退后。是的，他不应该多嘴，更不应该有小算盘。
“什么毒？”习宝难得地面色凝重起来，却无人回答她。莫应天又眯上眼睛，而狂剑则垂着头不敢言语。
习宝的倔脾气顿时被激了出来，她满院子一顿乱转，最后找到厨房，一溜烟儿冲进去，拿起菜板子上一把锃亮的菜刀，照着小臂一刀划了下去……
没一会儿，菜板子上那只玉石碗中存了小半碗血。奇怪的是，那血，不是红色，而是飘着腥臭的墨绿。
习宝冷着脸将碗端到莫应天身前，“想活命，就喝了它！”
莫应天倏地睁开眼睛，在看到她滴着血的手腕时，神色一变，“我莫应天这辈子，一不取悦权势，二不依靠女人。”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习宝脸色赤红，双目怒火燃烧。她自认不是个坦荡的人，更不是个无私的人，所以当她偶尔真心实意地对待一个人而对方却又并不领情时，就格外恼怒。对，是格外恼羞成怒。
她就这样盯了莫应天几秒钟，突然将碗放在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紧接着上前几步，一把捏住莫应天的两腮发力，正运功与毒素做斗争的莫应天一个不察被一股腥臭的液体呛了个正着。
他睁开眼睛，看到习宝的艳唇正贴在自己的嘴上，而那股腥臭的液体正是她之前接在碗里的血。
“如今你不想靠女人，也靠了。”见莫应天睁眼，习宝冷笑着退开，“剩下的，还是你自己喝吧！”
狂剑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这什么女人呐，太彪悍了！想了下，他赶紧向厨房奔去。
莫应天心中却是怒不可遏，恨声道：“你一个姑娘，就这样与陌生男子唇齿相交，还知不知道羞耻？”
习宝却抱起胳膊，一脸讥讽，“莫应天，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我是在给你解毒，所谓医者仁心，这和羞耻不羞耻有一分钱关系吗？”
“那你救项云天也是医者仁心？”莫应天双目暴瞪。
“你怎么知道？”习宝讶异。
“请习姑娘先回答在下！”莫应天步步为营。
“是与不是，都和你无关！”习宝撂下袖子，将碗搁在摇椅的扶手上，回身往院外走去，“现在我救了你，我们互不相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