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你——”习宝的尖叫让项云天心头一紧，玻璃渣子碎了一地，险些失了方寸。
“我怎样？哈哈，心疼了？”王远狞笑，抬起腿又一脚踢出去。
这一次，习宝强忍着疼痛，没有叫出声来，却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个天棚之隔的狂剑早已怒发冲冠，手中的钢针几欲出手。
侧身趴躺在地的习宝透过地面某处裂缝，与狂剑那一双怒目接踵，不由一怔。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咧嘴笑了一下，手上悄悄做出OK手势。
她知道，此刻自己这一笑定是比哭还难看，但狂剑比她更需要宽慰。她看到这个杀人不眨眼却视他们一家三口如命、生死相随的男人，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泪盈于睫，手上的钢针似是已被捏得弯曲。
“天天，有这样一个兄弟，你我真是三生有幸。”习宝心中动容。
这时，项云天的声音再度传来，凉凉的，冷冷的。
“王远，你不要一意孤行了，就算你拿到了股权书也走不出A市。”他顿了顿，又道，”如若不信，你大可到窗边看看，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习宝忽地抬起头，看向王远手上的电话，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看着项云天。透过他冰冷的声音，她隐约看到他眼底的杀气和怒意。
刘武闻言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到窗边。王远也拖着习宝走了过去。毫无意外，他们看到了手拿电话的郑世昌。
郑世昌仰着头，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双黑眸冰冷无波，深邃难测。那被秋日阳光笼罩着的笔直身躯，竟散发出阵阵寒意，整个人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与冷漠。
郑世昌身侧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冷峻的男人。他面沉似水，正用狼一般犀利的眼神盯着他们。只见他接过郑世昌的手机，沉声道：“我是A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佟白羽，请里面的人迅速放出人质，争取宽大处理！”两人的身后，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特警。
许是室内的阴凉，王远和刘武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他们几时见过这阵仗，但想回头，又何从下手？
“郑世昌，算你狠！信不信我杀了她？”王远气急败坏，将手机递给手脚发抖的刘武，自己则拎起地上的习宝，左手擒着她的后颈将她按在窗口，右手掏出腰间那把手枪顶在她的太阳穴上。
“舅舅，你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他？”王远双眼发红，面目狰狞。
习宝只觉得太阳穴一凉，一把冰冷的手枪贴了过来。她从没想过，自己还有被枪指着的一天。说不心惊是假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寒毛倒竖，头皮发麻。
但习宝是何许人？只见她不惧反笑，对着项云天绽开一脸灿烂。此时的她发丝凌乱，脸上有划痕，有污渍。若在平时，任何人看了她这副样子，都会觉得狼狈不堪。可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一笑却大为不同。这一笑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佟白羽瞬间失神，手机险些掉在地上。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的笑容居然能惊艳如此。
项云天也笑了，虽只是浅浅一笑，却眉眼含情，暖流贴烫。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隔山隔水亦爱意焦灼，此生无悔。
“舅舅，这个时候眉来眼去不觉得晚了吗？”王远右手发力，枪筒顶得习宝的太阳穴直疼。
佟白羽亦拔出手枪，瞄向王远。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阿远，收手吧！”刘武白着脸去拽王远的袖子，他们过关的时候并没看见王远有枪，事情已经愈发不可收拾了。
“滚开，少罗嗦！”王远突然激动起来，他想到刘侠，如果他和刘武都出事了，她该怎么办？会伤心吗？想着，他狠狠地踹了刘武一脚，大声吼道，“你滚，给老子滚，信不信老子连你也杀！”
“阿远，你疯了吗？”刘武满脸是泪，他不明白王远什么时候变了，再不是那个心地善良，阳光明媚的年轻人了。刘武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他还有父母，还有妹妹，不能和阿远一起疯。不能。
特警早已封锁了四楼的楼梯口，刘武刚一出门便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铐住。王远听着他的脚步声，心中酸涩无比，却没有回头。他忽然冷静下来，盯着楼下的郑世昌冷冷地说：“既然你们这般舍不得，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吧？”说着食指一动，就要钩动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狂剑左手一扬，一枚钢针飞过王远脚下水泥板的缝隙射向他的脚踝。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王远的身体向右倾斜，手中的枪因这个动作偏离习宝的太阳穴，指向了楼下郑世昌二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习宝突然听到什么东西从她头上的窗户射出，划破了空气。她一惊，霎那间遍体通凉，是子弹。这声音，和之前她中枪时如出一辙。
“不！”习宝伸出手，却连空气都捉不住，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伴着习宝撕心裂肺的呐喊，项云天推着佟白羽就地一滚，子弹贴着他的左额角擦过，炸响于后方的白杨树干。佟白羽几乎在滚地的同时扬起右手，对准王远就是一枪。
王远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他看了看手上的枪，眼里惊讶无比，他明明没有扣动扳机。抬起枪，他想查看一下枪身，却忽觉眉心一凉，一股带着腥咸的液体流进他的嘴里。他抬手摸了下，是血么？
王远的大脑一片凌乱，那辆横冲直撞的大货车、接连撞他的两个人，还有那把莫名其妙出现的手枪，过电影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自嘲一下，却扯不动嘴角，只能任由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那一双大眼，还睁着，里面都是震惊与不甘。想他王远，活了二十八年，终于聪明了一次，却为时太晚。
见项云天毫发无损，习宝这才放松下来。她只觉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身上的痛也跟着蔓延开来。
佟白羽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速跑健将，但他发现自己才刚起步，身侧的郑世昌就已经没了踪影。他有点傻眼，半张着嘴巴，萌态可掬。这叫啥？爱妻心切激发了体能？
没再多想，他迅速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