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前。
胡景第四次拨开车篷,小心翼翼的向外看的时候,被最靠外面的高超一把按倒:“小胡,安静点安静点,大家都在睡觉。”
“睡不着。”胡景瞪大眼睛小声说,“这就是昆仑山?那个神仙修仙的昆仑山?我现在就在昆仑山?”
“是,这是昆仑山。”高超特意强调了一下“是”字。挨着胡景的杜可欣也转过身来,睁着亮亮的眼睛:“昆仑山啊——我也想看看。”
“有你们看的时候,等一会儿小休息大休息,你们看个够。”高超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也快了。不过不要失望。六月份的昆仑山,那是避暑胜地。”
果然,过了十几分钟,车停了,车篷被哗啦一下拉开,挡板也被放下来,阳光洒了进来,风也趁机进来溜溜弯。蔡强的笑脸出现在大家眼前:“下来透透风!”
这是赶了几天路以后进入昆仑山的第一天,胡景跳下车贪婪的深深吸气,想把山上新鲜的空气都吸到肺里。不过有些遗憾,连成几百米的车队刚刚停下,空气中弥漫的都是柴油的味道,倒把胡景呛的连连咳嗽。杜可欣看看身边远处连绵的高山,脚下弯弯曲曲的柏油公路,一脸不可思议:“这就是昆仑山啊!”
这就是昆仑山,虽然时值六月,却依然冷的时不时的飘点雪花。山是青色的,基本没有什么树,不过还是有草。有时候牧人会赶着羊群经过,山羊的攀岩能力让人叹为观止——沿着斜斜的人类不可攀的山的横切面登上去,然后驻足在巴掌大的岩石上,俯瞰山下的一切。
当然还有更加珍惜的动物——蔡强在带车的时候就亲眼看见一只雪豹闪电一样奔驰,消失在大山中间。
可惜大厢板里的胡景他们没有看到,毕竟这样的场景太稀罕。
中午是在一片长满红柳的滩涂吃饭休息的,天上又开始零星的飘雪,自热米饭确实不好吃,但是对于热量的补充来说可谓是一流。不过压缩干粮味道还算不错,战士们会悄咪咪的藏起来,路上饿了或者无聊的时候干啃,也是有滋有味。
蔡强正在挨个询问这一车战士有没有头晕、头疼、恶心等高原反应,虽然才进山第一天,海拔不算高,但是准备还得万全以防万一。问到高超的时候,高超笑了:“排长,这昆仑山我没上个六七次也有四五次了,心里有谱,没事儿。”蔡强歉然的握着高超的手:“说好的让你留守,结果又让你上来了。”
“说啥呢,”高超很认真的白了蔡强一眼,“当兵十六年,吃了十六年军饷,遇到当兵的正事儿了,你让我躲着?”
四天前,当大家还在忙忙碌碌准备野外驻训物资,打算到戈壁滩上住几个月的时候,突然全团全副武装集合,因为最近邻国频频越线修路,全然不顾几十年来的和平,中央军委命令加强国境线防控,该怼回去的要怼回去,但是不要影响当下和平与发展的大局面。
所以一直把E军当假想敌的蔡强他们师,还有临近的几个师,全部一级响应,悄咪咪的往昆仑山上去。
蔡强清楚的记的那天,全连集合,指导员严肃的讲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不管大家当时入伍的目的是什么,进了部队这个大门,保家卫国就是我们肩膀上最重要的责任!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大家有的兴奋,有的心中还是会有一些害怕。问我害怕吗?我特么也怕,这个和平时的演习不一样,是要和敌人面对面的,有可能就要双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打肉搏战!最坏的后果是要上枪上炮的!要说一点不怕那是骗鬼!但是身为军人,就是要做到害怕也得上!祖国和人民就在我们身后,就是堵枪眼,也得把子弹堵在国门外!”
全连战士都热血沸腾:“指导员,我们不怕!刚刚我们都商量好了,要写请战书,按血手印!我们要上山!”
“好,军人就是要这份血性!大家下去准备,排长班长留下来,副班长和其他骨干负责各班物资准备。我们这是要上山,不能像以前一样忘了拿东西再送上去,必须一次带到位!”
“明白!”
肖亮和杜斌和留下来的班排长围在一起,杜斌很诚恳的开口:“刚刚为了激励大家,我那样说,但是我们还是得考虑一下现实。咱们单位编制在一百人以上,满编率虽然达不到百分之百,但是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所以按照要求来说,我们还能留守四到五个人。咱们连的张伟明、杨继宝是病号,肯定要留下来,赵欢的媳妇马上就要生了,也暂时留下来。我们还需要一个骨干留下来管理。我和连长的意思是高超班长留……”
“我不留。”高超闷声闷气的回答,“我家一切都好,我能上。小虎的父亲身体不好,让他留下来。”小虎指的是赵乐虎,年初开始他父亲就一直在医院看病貌似有点不太好。
“我是驾驶员,必须去!咱们团本来就车多驾驶员少。”赵乐虎一口否定。
肖亮和杜斌对视一眼:“高超班长,今年咱们连就你一个十六年到期的,这次上去不知道啥时候下来,怕影响你找工作。”
“工作重要还是打仗重要?”高超看着肖亮,“我知道你和指导员是照顾我,我的腰不好,血压也有点高。但是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些都不是问题。当兵的谁没想过战场杀敌,马革裹尸?这是和敌人真干的时候你们不让我上,以后班长甚至你们连长指导员说的话谁信?”
“这……好吧,”杜斌见高超坚持,就松了口,“那你们各班还有什么有困难的人,自己私底下摸排,到时候我们整体斟酌。”
最后指挥连以百分之九十七的出动率前往国境线。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有困难,甚至那两个病号也吵着要和大家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