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世子已经开了这个口,想必也不会轻易的收回成命了。为了避免到时世子的怒火会无辜牵连到本官,你只管好好查便是,期间,这大理寺的衙役任由你差遣。”
杨毅听状,不由得歪着头拿眼瞄了沈小柒几下,当场就有些不悦,碍于面子只怕不好发作,他只得拱手阻止道,“……少卿大人,这怕是不妥吧。”
“既然你觉得不妥,那你就亲自去跟世子好好的斟酌一番。”大理寺少卿微皱起眉头,一脸正色的盯着杨毅,良久他冷哼了声便拂袖与众人一同离去。
杨毅眸子里几缕暗芒一闪而过,他嗤笑,只是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若有似无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夜风徐徐,银色的光芒温柔皎洁,把梅树随风摇曳的旖旎身姿投映在溪面。水光溶溶,溪声潺潺,与不远处山林里野兽的嘶鸣谱写成曲。
张桐华坐在轮椅上侧过身子拨弄着那好不容易着起来的火堆,他缓缓开口道,“小柒,你来跟我说说,今天一天你查到的线索。”
“这个香囊,我是在破庙阁楼里的尸,体的衣物内侧里发现的。里面某些香料很是寻常,只不过这其中掺杂了大量极其名贵的麝香。今日我去百伊阁,本想查出这香囊上所用的布料,不料我在别处得到的答案,跟我所想几乎的一致,这布料的确是我们年初寻回来的那一批——江南织造局进献给朝廷内宫的缎子。”沈小柒目不斜视的看着张桐华,她咬着豔红的下唇,慢慢吞吞的提了一嘴,“我听过萧雨说,这批缎子在今年的上元佳节宫中设宴时,圣上将它们全部赏给了陆大提督。”
“……所以,你在怀疑陆大提督?”张桐华蹙眉,觉得有些诧异。
“当然不,虽然圣上把缎子全部赏赐给了陆大提督,但难保他不会把这些缎子赠送给了旁的人。御赐之物,可不是一般人想要就能有的,所以我们可以从陆府赠送礼品的花名册下手,从中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沈小柒莞尔一笑,又往柴堆里添了把柴接着道,“华叔,你说今天溪边发现的这具女,尸。会不会和前天破庙里发现的有什么关联啊?”
张桐华轻轻摇头:“现在说这个还太早,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我也是在大理寺办了二十载案子的老人了,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两个案子是能搅和到一块去的。偏偏让你跟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都给撞上了……咱不知道是说你们运气好,还是有点背。”
沈小柒不敢吭声,看了看他,复又将头转过去看着不远处的破庙,她颇为忧愁的叹了口气,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天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亮了,你这也折腾得也够久的了,是时候该回家里好好歇息了。”张桐华瞥了她一眼,瞧见了她眼底的乌青后,只得吩咐道,“快些回去吧,不然你姨母又该担心你了。”
沈小柒吐了吐舌头,遂腾地一下站起身,她看着火堆里噼里啪啦烧着的柴枝发呆了好一会儿,心里只觉得有一件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还没办。
“快些回去,你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张桐华不悦的催促道。
陆府。
“爹,你找我?”陆奕帆轻声开口问道。
陆嘉昱呷了一口盖碗里的参茶,他复又将一个斟满茶水的茶碗推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如今,圣上尚且年幼,对很多事情还不能完全掌控。朝中的局势跌打起伏,朝内大臣多数以北冥家族为首,北冥家族的狼子野心众人皆知,难保假以时日不会把帝位取而代之。往后你行事还需要更加的谨慎小心些才是,切勿让一些小人抓住了把柄。”
“儿子知道。今日在百伊阁,如父亲所料,我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百伊阁名上是由一位吴姓的商人所有,但它其实是北冥家族的附属产业之一……这百伊阁用人很不一般,几乎都是些江湖上的高手,还有部分是大理寺通缉令上的犯人。”
“北冥家勾结了江湖上的人——看来,此事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陆嘉昱面色一沉,皱眉道,“你刚说,部分大理寺通缉令上的犯人也在百伊阁?”
“是的……不知父亲有何想法?!”陆奕帆撩起衣袍坐在陆嘉昱对面,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茶盏端起。
陆嘉昱欲要开口,便听到了外间传来一慢四快的打更声,他迟疑了片刻,举手投足间均是摇摆不定,笑道:“此事待定吧,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歇息罢。”
“笃——笃!笃!笃!笃!”
已是五更天,沈小柒这觉睡的并不安稳,她心中总在记挂着萧雨。她砸吧着嘴,又向后翻了个身,不耐的一脚将被子瞪到了角落。炭盆里在就死灰一片,刺骨的寒意从房屋的缝隙中渗进,这使她睡意消散了不少。
——那家伙,到底去哪里了!!!
她坐起身,披起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袄子下了床,胡乱的套上了靴子。沈小柒轻轻甩这头,步态不稳的朝外间走去,嘴里嘟囔道,“萧雨这家伙,真的是……”
咕咚几大杯凉白开水灌下去,沈小柒这才觉得整个人顿时轻松舒服了不少。她努力回想起那天巡夜的情形——那个人年纪倒是不大,却是满脸的油污,腰间还挂了一个大钱袋,尖嘴猴腮的模样,眉角处好像还有颗痣……是有颗痣吧……她依稀记得。
“轰隆——”
只见惊天巨响,城中某处上空瞬间冲出一股炽热的波浪,连带着周围的房屋也跟着震了两震。滚滚浓烟腾空而起,与深邃的夜空相融在一块。赤红色的火焰吞噬着所有,仿佛像是奈何桥两畔盛开的曼莎珠华,妖艳夺目。肆虐的大火紧接着照亮了半个京都……
沈小柒自窗户看去,城北的上空有隐约可见的火光。她暗自心忖:那个方向不就是大理寺专管的牢狱吗?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前去劫狱?!糟了——莫不成此事与萧雨丢失的制牌有关……
“叩叩叩——”
房门被人敲得震天响,沈小柒拧眉,只觉得有些头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牢狱被劫,有人蓄意纵火,现在有大批的犯人都被浓烟呛,死。还有一小部分的重犯逃了出去,我们的人伤亡十分惨重,据守门的兄弟说,有人拿着萧雨的制牌来提人的。现在上头大发雷霆,从即刻起,通缉萧雨,凡是知情不报者,视为同党,一律问斩。”
衙役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沈小柒的瞳孔嗖的一下紧缩,她全身紧绷起来,也不知是冷还是害怕,“那……萧雨你们有他的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