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公公昨晚回话说,惊蛰那孩子到了”
养心殿内,一中年妇人身着金色袆衣,手上端着碗莲子羹,正在给旁边老者吹气喂食。
皇帝似乎没睡醒,闭着眼睛慢慢嚼着嘴里的莲子,脸上的皱纹一耸一耸,但气色不错。
半晌后睁开眼,挥了下宽袖道:“扶梁他小孙子?”
“嗯,”妇人将碗递给丫鬟,拿起丝巾帮皇帝擦了擦:“就是在宫里出生的那个”
“那怎么不来跟朕说说...”
没等皇帝说完,中年妇人就打断道:“这不想着让陛下睡个安稳觉嘛”
皇帝听完也不追究,站起后两边丫鬟及时上来更衣,继续道:“朕何时睡过安稳觉啊”
“陛下忧国忧民,辛苦了”
妇人说完,走近又将皇帝的袍子理了理道:“听徐公公说,路上好像遇到了危险,还受了伤”
“好啦”
皇帝似乎脸有愠色,朗声道:“还是关心下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吧”
“承儿这些年不是一直勤勤恳恳帮你分忧嘛,希儿虽然懒了些,但哀家可知道他聪明着呢”
妇人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对于自己两个儿子还是愿意袒护的。
穿戴完毕,皇帝提了口气,整个人瞬间多了股威势,往外边走边说道:“明天你见完,让他来我这一趟”
长安,极世间之雄伟,城墙高耸,街巷错落,而皇城更是气势恢宏,红墙黄瓦,宛如一条盘卧的巨龙。
昨日进城时,夜色虽深,但却是花灯映景,更显繁华,
来不及欣赏,几人就困意上头,早早睡下了。
清晨,张惊蛰走在街上,嘴巴正跟手上的糖葫芦打架,奈何山楂功力太深,把牙酸掉了。
旁边跟着张之虎和青衣,好在有驿馆的地图,三人也不怕迷路。
不愧是大唐的都城,还是早上,旁边就车水马龙了,行人更是熙熙攘攘。
据说当年太祖皇帝打下江山后,便选了这么块龙兴之地建都城,名字也取得好,大唐果然是八百年长安。
望着雄伟的都城,张惊蛰生出一个念头:“爷爷从这走过时,是怎样看这长安的?”
对于爷爷,印象不深,毕竟自己四岁时他就坠崖死了。
不过相关事迹却是很清楚,一路上听了不少说书先生的吹捧,张惊蛰属实有些飘了,
不过心里却产生了一个疑问,“北伐大捷,为何又突然撤兵?”
“几位爷,用点什么?”
客栈名为春风楼,张惊蛰选了张临街的桌子坐下,小二立马上来招待。
酒楼生意不错,或许是到了中午的原因,里面客如流水,不过大多都是读书人模样的世家公子。
虽未入夏,但大都拿着把扇子摇着,说不出的风雅。
“客官,您的灌汤黄鱼来喽”
一声吆喝,最后最后一道菜就上了桌,
看着满桌的佳肴,虽然勾起了馋虫,
但张惊蛰却是心中一痛,“这也太贵了...”。
“公子,灌汤黄鱼可是本店的一大特色,这鱼产自东海,而且极难捕捉,最重要还得日夜兼程送到长安,晚一点就没了鲜香。”
说完,小二又卖着关子道:“您拿筷子戳下这鱼肚试试看”
张惊蛰也是来了兴趣,心想这平平无奇的鱼真有这么出彩?
赶忙拿起筷子照做。
“妙!”
珍珠般的鱼子缓缓流出,清泓汤汁将黄鱼浸透,顿时鲜香四溢!
三人早已迫不及待,就连青衣也放下羞涩,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走走走,别去要饭去”
客栈门口,小二见一个乞丐坐在旁边,赶忙出去驱赶。
这乞丐有些与众不同,身上破破烂烂,但脸上却干净的很,头发上还有模有样的插着一根筷子...
乞丐开口道:“首先,在下不是乞丐,其次,在下只是来闻闻味而已,再次之...”
没等说完,小二就上前架住了他的手,学着模样道:“在下记得你,上次吃饭没给钱的也是你吧?”
“怎么能说没给钱呢,在下不是帮你们客栈题了字嘛?”
刚说完,小二就架着他往街上丢去,嘴里骂着:“就你那破字,比我写的还难看,还好意思说”
“那叫艺术,日后肯定能值钱...”
一个饱嗝,张惊蛰拍着滚圆的肚子,这是这些天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旁边的张之虎和青衣也是一样,再没有肚子可以继续吃了,
“结账”
掏出银子时,张惊蛰不仅心疼,还觉得可惜,因为有大半的菜没有吃完。
“在下就闻闻味...”
“快走,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信不信我揍你...”
“我家公子让你进去”
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干净”的乞丐,张惊蛰笑道:“如果不介意...”
“不介意”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
...
“公子,加个菜”
...
张惊蛰一边招呼小二加菜,一边嘀咕着,“还真不客气...”
乞丐坐下后先是让小二端来盆水洗手,然后风卷残云,一连吃了八碗,
现在看到桌上没菜,还笑着道:“加个菜...”
终于吃饱了,乞丐抹了抹嘴上的油道:“多谢公子一饭之恩”
“看你也不像乞丐,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张惊蛰好奇问道,
进来时,这乞丐虽然一直盯着桌上的饭菜,但还是先做了个揖才开始吃,甚至要了盆水洗手洗脸...
“在下新川人士,可不是乞丐”
“乞丐”吃饱了饭,原本清瘦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行为举止倒真像一个落魄的书生。
“阁下这哪里是乞丐,分明是匹饿狼”在旁的张之虎嘲笑道。
张惊蛰闻言,瞪了一眼道:“不许嘲笑人家”
“哈哈哈,公子雅量”
“乞丐”闻言一笑,起身作揖拜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必当报答”
“在下张惊蛰,报答就不必了”
听到对方说报答,张惊蛰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拱手回礼。
乞丐坐回位子,顺便向路过的小二要了壶酒,继续说道:“公子就不问我为何落到这般田地?”
“呃...为何?”
张惊蛰着实有些无奈,合着你打开了话匣子就为蹭我酒喝...
“新川去年早春大涝,夏秋又遭大旱,在下原本是个秀才,家破人亡后就来了这长安”乞丐说着。
“还请节哀,朝廷不是拨了银子赈灾吗,阁下为何不回去?”张惊蛰同情道,这事他也知道,据说饿殍千里,惨不忍睹。
“哼!”似乎触及了痛点,乞丐骂道:“十万两赈灾银,层层盘剥,也就听到了个响”。
“贪官污吏确实可恶,但跟阁下来长安有何关系?”张惊蛰问道。
“在下要出侯入相,革弊迎新,这大唐再不变革怕真要变天了”
张惊蛰有些错愕,本想出声制止,但乞丐似乎越说越激动:“当年军神张扶梁收付凉幽时,新川满郡悬素缟,现在遭了天灾,几人出手相救?怎不让人寒心!”
“公子请看,花坊上谁家少爷,一掷千金就为胸前二两!酒桌上哪位大人,锦衣玉食,多少民脂民膏?
再看那街边乞丐,多少本是良民,辛勤耕作,现在却是衣不裹体,食不饱腹。”
看见周围投来的目光,张惊蛰赶忙将乞丐拉了回来,“在天子脚下说这些可是会杀头的!”
“项上人头就一颗,谁来取之请随意...”
看着醉醺醺的乞丐,张惊蛰有些欲哭无泪,原来是酒壮怂人胆...
“公子,何必管他一个乞丐”
看着躺在床上的乞丐,张之虎一脸不屑,刚他把人架进客栈房间时,那味道...
摇了摇头,张惊蛰本想跨出房门,又走了回去,“这十两银子算是你我缘分吧”
“豪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要出侯入相...入相”
听着房间里的胡话,张惊蛰紧紧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