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振威小心地把叶孤行扶着坐好,低低呼唤:“小行,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欧阳玉青伸手拉下布帘,嘴里低低骂道:“这臭小子是出炉铁,不打不行!”
叶孤行缓缓睁开眼睛,脑子如生锈的齿轮般一时间转不过来,有点痴呆地望着欧阳振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威叔,我这是怎么了?”
欧阳振威微笑道:“醒了就好,上次击退狼群后你就病倒了,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天时间。”
叶孤行思维渐渐活跃,回忆起了昏迷前的事情,说:“那天晚上商队这边的战果如何?”
欧阳振威露齿一笑:“多亏你们诱敌成功,我们才能轻松击退豺狗,没造成损失。”
叶孤行也开心地点点头,然后看向欧阳玉青,问:“青姐,你的脚伤没事吧?”
“哼!早就好了。”对于叶孤行的关心,欧阳玉青的答复是一副臭脸,显然还在为叶孤行刚才的偷袭生气。
叶孤行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大小姐为何生气,一脸茫然地看向欧阳振威。
欧阳振威赶紧出来和稀泥:“你晕过去的这些天,一直是小青照顾你,这种待遇别说我这个二叔,连他爹都没享受过。刚刚她给你喂的粥,都被你咳了出来,所以有点生气,你别放在心上。”
说罢,欧阳振威瞪了侄女一眼,示意她别乱发脾气。
叶孤行送上一个歉意的眼神:“青姐,谢谢你!我也不知为何会咳嗽,这粥还有吗?我有点饿。”
“哼!”欧阳玉青没有搭理他,但神色明显缓和了很多,拿起刚才的木碗下车去盛粥。
叶孤行问:“威叔,我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欧阳振威:“你的病症就像使用了某种透支身体的秘术,经脉受损严重。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受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恢复得更快。我觉得你只需要适当的休息就能痊愈,但最好是回城里请专业的大夫看看。”
叶孤行自己知自己事,道:“我的经脉在小时候的一场怪病后就变得脆弱敏感,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就会这样,以前也没少因此病倒,只不过这次比以往要严重一些,可能是动用了内力的缘故吧?”
欧阳振威之前从侄女那里了解过叶孤行的一些事情,此时更加好奇:“听说你的那场怪病跟一场天灾有关?”
叶孤行有些诧异,随即明白是欧阳玉青透露的,道:“是的,我们村子都为此困扰不已。”
欧阳振威恍然点头:“这么说来,你们就是当年的那次异象的目击者,也是灾难的受害人了。”
叶孤行:“你也知道那异象?”
欧阳振威:“你可知道,那异象的红光连韶城这边都能看到,引起不小的轰动。事后不少人都去了你们那一带寻宝,连我大哥都去了一趟,只不过没有什么收获。后来大家都称那一次异象叫赤夜天象。”
这时欧阳玉青端了两碗粥回来,递给叶孤行一碗,欧阳振威一碗。
欧阳振威接过粥,受宠若惊道:“小青,连我都有啊?”
欧阳玉青:“既然他醒了,多的就不用留着。给你一碗也好堵住你嘴,免得老说没喝过我做的粥。”
叶孤行欣喜地接过粥喝了一口,不想梦中的粘稠咸苦的滋味又回来了,促不提防下被呛得一阵咳嗽。
欧阳玉青有点不高兴:“咳完再喝,别浪费我的粥。”
叶孤行拿起旁边的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又顺了顺气,才小心道:“对不起,有点心急被呛到了。这粥不简单,味道十足。”
欧阳玉青得意道:“那是当然,我特意跟管伙食的大厨要了煮盐水鸡剩下的鸡汤,又放进了不少肉骨头,用大锅熬了整整一夜,由一大锅熬成一小锅。这小小一碗粥,不但用料十足,而且都是浓缩出来的精华!”
欧阳振威也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第一感觉是灌了海水,嘴里只感觉到咸味,随之而来的是烧糊后产生的苦味在舌根上炸开,然后是难以抑制的呕吐感,喉咙不受控地抗拒着异物入体。
眼角不经意间看到叶孤行在偷笑,欧阳振威心道恶人不能由自己来做,强咽下了那口粥,凛然道:“这粥果真不凡,可见小青你花了不少心思。你之前有试过味吗?”
欧阳玉青昂首挺胸,像极了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区区煮粥,本小姐都亲自出手还不手到擒来,需要试味吗?你今天有口福,粥还有,本来是给病秧子准备了一周的量,没想到才喝了四天他就醒了。他能这么快清醒,这碗粥功不可没!”
欧阳振威心中腹诽,小行要是再给你喂几天,怕是再也不用醒来了!难怪他老是要水喝!难怪他在昏迷中老是挣扎!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种待遇自己是无福消受了。
欧阳振威一本正经道:“好粥!小行刚刚醒来,要好好补充营养,得多喝点。你陪她说说话,我去外面忙活了。”
欧阳振威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此地不宜久留,话毕拔腿就走。
“二叔,再急的事也先把粥喝完,身体第一。”欧阳玉青提醒道。
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叶孤行也及时附和:“威叔你常年奔波劳碌,难得青姐有心,你就多休息一会儿。人生最基本的事情莫过于吃喝拉撒睡,吃排在第一!难得有如此佳品,不妨留下来一起共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随后车里的两个男人在欧阳玉青的监督下,大眼瞪小眼地喝起手中的暖心粥。
……
得知叶孤行醒来后,大家都很高兴,每天都有人来探病,徐婉婷更是一天来几次,美其名曰怕小弟一个人寂寞陪她聊天,实际上是要他讲山野趣闻给自己解闷。
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那间昏暗的徐府小屋里,两个半大孩子在胡吹海侃,立志要如何成就一般大事业云云。
可随着时间流逝,当初的志气到现在还能剩下多少?
当初挂在嘴边的豪言壮语可还记得?
是现实击垮了自信,还是成长学会了低头?
大概正是大志难以实现才会常常被人叫做梦想吧!
不知不觉六年过去了,时间改变了很多人很多事,但两人的友谊在岁月淘洗中沉淀得更加深厚,抛开利益的感情才是最真挚最朴实吧!
叶孤行和徐婉婷都很享受两人相处的时间,无聊的话题也能说上半天时间,欧阳玉青在旁听着有趣却无法加入谈话,无法走进两人的小天地,不知为何竟生出寂寞之感。
“小行,原来你武功这么好,竟然瞒着不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徐婉婷不悦地说。
叶孤行:“喂,你看到我现在搞成这样还这么说,成心挖苦是不是?”
欧阳玉青不甘做一尊石像,见机插话:“这小子的轻功确实不错,但打架真不行,动手起来先不管别人会怎么样,但他自己肯定会自损八百要在床上躺几个月。”
徐婉婷大失所望:“哎呀,亏得欧阳二叔总是夸赞你,原来是只纸老虎,害我空欢喜,本来还想着以后带着你就可以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来着。”
叶孤行无奈道:“都让你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老百姓哪是这么好欺负的,而且你为何好人不做非要选择做坏人?”
徐婉婷摇头晃脑地分析:“你太肤浅了,小说里的坏人有理想有抱负,为达目的智计百出,布局长远。反观那些主角全靠出身与一腔热血,结局也是凭着运气以多欺少,能算什么英雄好汉,更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你们说是也不是?”
两人被徐婉婷问得哑口无语,但叶孤行不服气:“坏人手段下作,品德低劣,实在为人所不齿!”
欧阳玉青也点点头:“父亲也从小教我习武先要修心,不能为非作歹!”
徐婉婷故作老成地摇头感叹:“你们都阅历太浅!野鸡小说你们可能不屑一顾,就挑史学巨著《三国志》给你们举例。世人都道曹操是奸雄,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可难道没出身没地位就只能俯首称臣?循规蹈矩就能斗得过那些天生的大军阀?”
徐婉婷满意地看着张口结舌的两人,继续道:“所谓成王败寇,哪个开国君王不心狠手辣,历史从来是由胜者编写的。你们想,要是坏人赢了,结果不就是一个平民通过奋斗与智慧成就大业的励志故事吗?汉高祖刘邦就是例子!”
“故事如此,现实生活也一样!爷爷曾说过,成功商人的第一桶金往往都不光彩,因为寻常手段都已经被人提前占据了。等事业有成后做足够的善事,世人只会记得你的好。所以,只看好坏没意思,过得开心才是道理!”
天啊!小说还能这么看的?
不过徐婉婷的这番话不无道理,起码叶孤行不知如何反驳,他有些遗憾道:“婷姐说得对,可惜我无法跟着你去干坏事。”
欧阳玉青也一时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但从小灌输的道义准则始终没有动摇,狠狠地捏了下墙头草小子的软肉,道:“我让你干坏事!”
叶孤行无故受罪,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两位大姐都得罪不起,左右做人难,作为车里唯一的男人就难上加难。
叶孤行恢复得不快,但是情况一直在好转,卧床休养的日子过得也不无聊,两女经常过来陪他聊天。
商队的旅程已经到了尾声,出门时带出来的金银财帛已经变成了一车车的乡土特产,可谓收获颇丰。
更为令人愉快的是,这次旅程基本上是有惊无险,商队的财货没有意外损失,而镖局的人也基本没有伤损,可谓皆大欢喜。
叶孤行在休养了一个多月后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而离开多月的韶城也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