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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泪雨离别尽涣散

在父母给我开了一个毕业Party后,我便决定找刘尉枫和韩子楠去酒吧玩。我拿起父亲给我买的礼物——NOKIA手机,正要摆弄,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唯美的“天空之城”。

中考前父亲鼓励我,说我要是考上兰汀就送我一个NOKIA手机,从而改变我整天抱着家里的座机啃个不停地的通讯模式,而母亲则答应给我买一台笔记本电脑,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在电脑上写文章了,想起来就有一种高潮的快感……我承认我正逐渐被韩子楠那个色狼同化!想想手机,再想想笔记本电脑,如果我考不上兰汀,那该是一笔多么巨大的损失呀!

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散漫着无数浪漫的樱花,樱花中有来电者的头像——于丹。我心想,好手机就是牛逼,我深深的陶醉其中。

接通后,听得出于丹非常开心:“恭喜你呀,莫少辉,你还是考上兰汀了,你们‘乐色佛三人组’又能在一起了大闹一场了,看来几年后兰汀的招牌也得让你们搞臭喽,嘻嘻!”

我说:“嘿,你个臭丫头,长得跟淑女似的,说话怎么句句带刺。”

她说:“我可不是什么淑女,我鄙视那玩意,咱都是纯爷们儿,是吧!”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心想你再怎么说也是少条肋骨的动物呀。然后不经意的笑起来,看来我被韩子楠同化的真是不轻!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狼者黄呀。

“莫少辉,今天下午你有事吗?”于丹的声音好像忽然变弱了许多。

“没有。”我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好,我们下午两点半在鱼鳞广场的灯塔下见面好吗?我有事情想对你说,不见不散哦。”之后她匆匆地挂掉了电话,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不知道迎接我的会是什么,心里像突然打翻了五味瓶,不成滋味。

中午,我和莫少煌两个人吃的麦当劳。

莫少煌是我的亲弟弟,比我小两岁,我总觉得他有自闭症。他不爱说话,跟他在一起时我总是忍受着超级无聊的痛苦。有时候我就想怎么人家别人有个弟弟就可以一起打打球,玩玩游戏什么的,怎么我有个弟弟,就他妈像个棒子,不对,不能说他妈,那也是我妈。

“莫少煌学习成绩特别好,这个孩子很聪明”。老师们都这样评价他。我们的老妈也总是对我说:“莫少辉,你看你整天就知道瞎折腾,一点都静不下来,你看看你弟弟多稳当,要不你学习成绩不行呢!”

我每次也不示弱,说:“要是我一岁的时候不这么闹,也许他现在只是个小精子,他的静就是来弥补我的动的,你要是喜欢静,下回我给你买个木鱼回来当儿子。如果没有莫少辉,哪里会有莫少煌,辉煌,辉煌,‘辉’永远在‘煌’前面,对不对呀,老妈?”

老妈听后非常惊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从我的嘴里竟会冒出一句“小精子”。

我说:“妈,您别不适应,这都是生物老师教的。如今的学生早就这样了,你OUT了!”

吃完午饭,莫少煌一声不吭的又回屋里学习了。我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这口气叹得有什么含义。

我提前约定十分钟到了鱼磷广场的灯塔下,一路上我忐忑不安,心悬在脖颈,不知道于丹会对我说些什么,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准备个避孕套以防对我突如袭来的挑战。后来又想想我只不过是一个即将成为高中生的小屁孩,不禁觉得自己的思想非常下流。

路上没有风,闷热,天暗暗的,有大雨瓢泼前的压抑,有叫人窒息的感觉。我把车子存在鱼鳞广场旁的存车处,向灯塔走去,看见于丹已经站在那里了。她今天看起来依旧很漂亮,大多数有雄性激素的人都会为她心动,我一直把她当“哥们儿”,那种感觉并不是太强烈。一时间我还在恐慌是不是我缺少男性荷尔蒙?

于丹有顺顺的头发,脑门前几缕活泼的刘海被一个红色的卡子别起来,是典型运动女孩的模样,朝气勃发。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袖帽衫,一条昂贵的Reebok黑裤,脚上登着一双看似普通实际价格不菲的滑板鞋,手里托着一个篮球,干净的闪着光。我望见她盯着我,于是大步跑到她的面前,说:“我的亲姐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呀!去打比赛呀!哦,想让我当外援是吧,你算找对人了。”我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像从前那样跟她犯贫。

她冲着我笑,我觉得她的笑很僵硬,然后才注意到她略微红肿的眼睛。她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哭了很久?是不是因为我呢?

她仰头盯着我,要我和她去打篮球。我心想这傻丫头还真是没脑子,没约会过还没看过电视剧呀,约会竟然打篮球去。突然我想起自己那一套关于女人的理论,甚至对此产生了怀疑。

我骑上单车,于丹坐在后面的车架上。由于天气不是很好,马路上的行人少得可怜,我沿着人行道缓慢的骑,于丹的手轻轻的扶在我的腰上。那时我庆幸自己不是啤酒肚,而是有六块标准的腹肌。

于丹说:“莫少辉,你知道吗?我可喜欢看你打球了,很早以前就喜欢,而且很早以前就想和你一起打球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今天能出来……陪我!”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突然间我觉得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骑着单车,带着她,在空寂的地球上缓慢的发生位移。

到了学校的篮球馆,门卫说放假期间禁止入内。我说了半天好话都不行,结果于丹说了一句话:“校长是我大伯,她叫于海,我叫于丹。”随后我们便被恭敬的请了进去,我瞪了门卫一眼,他冲我傻笑,我想,你个孙子,我要是校长一定给你涨工资,就喜欢你这溜须拍马的模样!

篮球馆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于丹两个人。她在三秒区里拍着球,模样像只笨拙的鸭子。我清楚的听着球与木质地板撞击的声音,清脆中伴着一层层的闷响,像湖中的涟漪,一层层开来,扩散在整个篮球馆。我们疯了似的玩了一个小时,于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我也站在她的身边喘着粗气。我突然觉得她就像个小孩子,天真无邪,招人疼爱。

我对她说:“我打比赛的时候都没这么累过,你一共投了一百零六个三不粘,我一共去捡了一百零七次球,我也不知道怎么多捡了一次,可能是累蒙了吧,嘿嘿!”我冲着她傻笑,像个“白痴”一样,不知所云。

她瘫坐在地上,用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她的眼睛像两朵盛开的樱花。

“莫少辉。”她轻轻地唤我。

我哦了一声,觉得她终于要说些什么了。

“莫少辉,我该离开这个城市了,离开中国。我要去英国学油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的声音很轻,我看见她的眼里有要流下的泪水。对于这个消息我感到非常震惊,我曾想过他会去外地顶尖的学校上学,或去什么顶尖的美院学画,心想那样也无所谓,有时间还是可以去看她的,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出国。我感觉到一种猛然被抽离的空虚感。

我问她:“你一定要去英国吗?”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只见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重重地砸落在地板上。

“于丹,你别哭呀,去英国多好呀!那里的环境据说比中国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还有,你别忘了回来时给我带个大本钟模型回来!”我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鼻子早已酸酸的,眼泪随时会掉落下来。我强忍着,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我安静的坐到她的身边,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用手臂轻轻的拥着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她一个人默默的哭泣。

我低头看了看她的脸,白净,清纯,像个圣洁的公主,也像株含羞草。此刻我的心情糟糕透了。

不知道这样依靠了多久,她抬起头望着我,红红的眼睛已经停止了流泪。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可怜,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于是我用力抱了抱她。她在我怀里对我说:“我爸爸和英国一家公司搞合资,那边说保送我去伦敦的美术学院学习,下个星期二就走,其实我很舍不得你,舍不得梦菲,舍不得这座城市。”

我轻轻的抚着她的头,说我也舍不得你。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抽搐,她一定又哭鼻子了。少许,她轻轻的从我的怀里出来,微笑着对我说:“莫少辉,你应该对梦菲表白,知道吗?”

我一愣。

她又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很喜欢她,你应该让她知道,像我一样,就像……就像我喜欢你一样……呵呵,太好了,我终于对你说出来了。你也应该对她说出来,不是么?”

我的头脑一阵恍惚,说:“于丹,其实许梦菲告诉过我。她说你……喜欢我,我当时愣了很久,也许你不知道,我把你当‘哥们儿’,真的,你就像我弟弟似的……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不应该,你那么优秀,也非常出众,而我……”

“我没事儿的”,她打断我的话,回答的斩钉截铁,“我知道你把我当哥们儿,全年级都知道啊,我和你走的近,你不知道有多少帅哥看你不顺眼呢,呵呵,开玩笑了……我只是一厢情愿的喜欢你,没想让你去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快快乐乐的,能够开心就行。”

我的鼻子一酸,终于流下了眼泪。我再一次把她拥在怀里,紧紧的。

她对我说她很幸福,我说我也是……

当我们走出篮球馆,才发现原来大雨已经下了很久,地上的水四处的流淌,还好现在已经停了。我对于丹说:“看呀,雨停了,所以你也不要哭了,高高兴兴的,不然我会不开心,会为你心疼的。”

于丹笑笑说:“我不会再哭了,我会带着笑容离开你们。”

听了她的话,我有一股巨大的伤感弥漫心头。

之后,我们在空旷的校园里散步,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边走,一边笑,像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我知道,在于丹的心里,此时一定有无限的难过,我又何尝不是。

我骑着单车带她回家,她坐在车子上,头依在我的背脊。我脑子里不自然的闪现出一个词——责任,但这个词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离她家别墅不远的地方,她叫我停下来。我们在路边安静地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这时,天上飘下细细的雨丝,洒落在我的身上,很轻,但我却觉得刺痛。

于丹说:“莫少辉,我该走了。”

我迟疑,没有说话。

她说:“辉……你能再抱我一次吗?”

我的喉咙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伸开双臂把她拥在怀里。我想这是我应该回报她的,我觉得我欠她的太多,却无力偿还。于丹在我的怀里,声音轻柔地说:“莫少辉,有这样一幅油画,画里面是美丽的花园,一男一女在花园中相拥,远处是夕阳斜照,柔柔的洒落在他们的身上,我觉那是一种永恒的美,所以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幅油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只是没有天边的夕阳而已。”

我说:“既然没有夕阳,那我们就用彩虹代替夕阳吧,这样不是更美好吗!”

于丹慢慢的抬起头,顺着我的手指望去,一道七色的彩虹挂在天边,很鲜艳,很亲切。

我看了看她的笑脸,像彩虹一样,但比彩虹还美。

最后,她在家门口告诉我说不用去机场送她了,她怕自己会伤心,想一个人静静的走。我听了她的话觉得好难过,仿佛一块巨大的碎石压在胸口。

我对她说:“路上当心,到了英国要照顾好自己,我们都会想着你,你要高高兴兴的,要每天都开心,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使劲的点了点头,我看到她的眼里充盈了泪水,像一株刚刚浇灌过的美丽的百合花。之后,她的背影缓缓的离开。我看见她的手在眼前划过,我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哭泣。上楼前她最后一次回头望我,我向她挥了挥手,感觉不到一点力气,就像僵硬的尸体。她也向我挥了挥手,很快的跑上了楼,我想她一定难过的要死!

我独自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去擦拭流下的眼泪。我的泪好烫,在雨后的天气里感到孤寂,慢慢的蒸发,流下一道道泪痕,却很快又被冲去。我的头好疼,决定去跑步发泄一下。刚要转身离开,于丹从楼里冲出来大声的喊我。

我回过头,看见她面露焦急地喊:“莫少辉,快过来,我妈妈她……”她哽咽住,我飞一般的冲到她身边,把车子随手扔在她家的院子里。

我和于丹跑进屋子,看见她的母亲坐在地板上,地上有一小滩血,是从小腿上留下来的。手机和几本杂志摔在了一旁。

我急忙问:“阿姨,您这是怎么了?”

于丹的母亲抬起头望着我,很温柔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别了脚,从楼梯上摔下来,腿也被划破了,有点动不了!哦,你就是莫少辉吧,丹丹常常提起你,说你非常优秀。”她说得很轻松,但掩饰不住疼痛的表情。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于丹的母亲。她长得特别漂亮,洁白雅致,从骨子里透露着高贵的气质,尽管如此却又不乏一丝平和,于丹倒是很随她的妈妈。

我问于丹有没有纱布和药棉,她很快拿来急救箱,我洗了洗手马上为她的母亲止血。她母亲看着我显露出很吃惊的表情,定是诧异为什么我小小的年纪包扎伤口却如此像模像样。我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说,爷爷在世时是外科医生,留下了许多书籍,我没事了就看一些医疗小常识。随后得到两母女的大加赞赏。我又叫于丹拿来冰镇的矿泉水,敷在阿姨扭伤的脚踝上。这时,外面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原来于丹的母亲早一些已经拨打了120。

于丹和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呆呆地立着,病房里医生正在为她的母亲检查。

“莫少辉,我好害怕。我去了英国以后,妈妈一定会特别想我。她经常一个人住在空空的大房子里,爸爸还经常不在家,她一定会好寂寞,要是她有什么意外的话,我……”

“于丹,你别乱想,绝对不会的。你妈妈她待人那么好,她一定会一切都顺利的。再说了,她那么爱你,为了你,她也不会怎么样的。有时间,我还可以去看望她,你放心吧!别哭了昂,乖!看,都哭成花猫了。”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她笑着揉了揉。

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我拿出CD,说,“一起听首歌吧,我超喜欢的。天空之城,就连手机铃声也是用的这个哦。”

她接过一只耳机,把空灵和唯美细致地塞进耳蜗。沉溺在优美的旋律之中,一切都仿佛慢了下来,静静地,随着时间的波纹,缓缓流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辽阔的,恬静的,翩翩起舞的大自然,那掠过的飞鸟和轻摆的稻田都仿佛是我多年的玩伴……一切都很美好,一切都值得纪念。

我用手指在于丹的手上轻轻的写着:Tomorrow is a different day。

曲毕。于丹摘下耳机,两滴眼泪嵌在长长的睫毛上,摇摇欲坠。她对我小声地说:“旋律很唯美,一直以来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虽然我不明白曲子里唱的歌词是什么,但我明白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她看着自己的手掌,“Tomorrow is a different day。莫少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是这样吗?”

我说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点头,却又那么的不自信。我竟然因为她的一句问话无助的哽咽了。我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未来等待的会是什么,我只知道即使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应该让于丹知道一定要坚强,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和于丹彼此相视,谁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她把头依在我的肩膀,我感到一阵酸楚划过心房。

医生出来说于丹的母亲是踝关节韧带撕裂,骨头没有伤到,敷上药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慢慢地恢复了。我听到于丹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医生夸我及时对脚踝进行了冰敷,要不早就肿起来了,还说我包扎的不错,很有专业水平。我谦虚的搔搔头发,想笑又不好意思,可于丹却在一旁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于丹的母亲笑着对我说:“谢谢你,莫少辉。走吧,天也不早了,阿姨请你去吃汉堡。”

我说:“不了,谢谢阿姨,您一定要多注意休息,这种扭伤需要多静养。于丹,你也和阿姨一起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于丹咬着嘴唇,也没有再说什么。

出了医院,明明是雨后的空气,我竟然感觉干燥,迫使我大口的喘气,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

于丹扶着她的母亲坐上了出租车。我依偎着湿漉漉的墙壁,目送于丹缓缓地离开。

那是她出国前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她的手贴在出租车的玻璃上,望着我。透过玻璃,我清楚地看见她用力的哭泣。那两行泪像两把利剑刺穿我的心脏。

于丹就这样的离开了……

我仰起头,冲天大喊:“老天,我操你妈,干吗都要分开啊!”

然后我泪流满面,蹲在地上,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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