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黄巾军众人围攻张飞为守将争取时间。
张飞见那守将跑远,挥动丈八蛇矛横扫马前贼兵,纵马急追而来。
那北门守将朝北疾奔,距离林炎已不足百米。林炎清楚看见他疾驰间伸手入怀取出一物反手朝着身后张飞打去。
张飞长矛一挑,火星四溅,竟是暗器。
张飞怒目圆睁,提气一跃飞离战马,在空中一脚踩向马头助力,人已经在半空之中。
林炎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长大了嘴巴,他无法现象人竟然可以跳的这么高。
张飞人在半空手持长矛向前一掷,丈八蛇矛宛如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贯穿北门守将将他钉在了地上。
飞袭而来的丈八蛇矛带着北门守将尸体插在离林炎只有七八米的地方,林炎和臭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软作一团。
张飞落下时那战马正好将他接住,他骑马减速上前,拔出长矛,策马而立。
林炎清楚的看见那矛尖上流淌着鲜血,一滴一滴跌倒落在地上;奇长的矛身暗刻花纹,乌黑里泛着金属的光泽。持矛的手背上汗毛茂密,血迹斑斑。半肩皮甲下结石的肌肉结实,宛如石块一般棱角分明。胯下黑马鼻孔里喷着粗气,像是在世人宣告主人的英勇无敌。
林炎坐在地上只感觉自己全身湿透。
张飞这一发威,官军士气大振,冲出来的黄巾军被杀的落花流水。很快城门口又被官军占领,再没人能冲出来。
全是冰凉的林炎在惊恐中看着张飞,生死已在瞬息之间。臭蛋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一下钻到林炎怀里。林炎扔掉左手的木盾,两只手抱住了臭蛋的头,闭眼等待着死神的再次降临。
林炎抱着臭蛋也闭上了眼睛,他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臭蛋的心跳,还有那战马出气的声音。只是,他等待的屠刀并没有落下,响起的是张飞的声音:“贼将已死,尔等不可滥杀百姓,随我杀进城去,为大哥助阵!”
夏日的天空如宝石般清澈,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天空下张飞策马而立,威风凛凛,战马脚下林炎抱着臭蛋,瑟瑟发抖。
一个意气奋发傲视群雄,一个劫后余生仰望天空。
林炎眼里的张飞是高大伟岸的三国猛将;张飞的眼里的林炎只是地上的蝼蚁。
不,他的眼里压根儿没有林炎。
张飞带兵走后,林炎很久才缓过神。他望着臭蛋,臭蛋也望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
林炎看臭蛋的小腿上还插着箭矢,箭矢是从臭蛋小腿肚子穿透而过,箭头露出十几公分。箭矢穿腿肚而过虽未伤筋动骨,但想必也是疼痛无比。臭蛋跟他从城门跑到这儿好几百米,这孩子一声都没有吭,对这孩子又喜欢了几份。想想后世的同龄孩子,小刀划一下手指都哭的惊天动地,家长恨不得送医院去包扎,林炎内心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林炎其实不懂医术,但是这箭矢不取始终不方便,臭蛋每走一步都要承受疼痛。于是他跪在地上,两手抓住箭矢带羽一边用力一折,木制的箭矢应声而断只剩手握的一段还在腿上。他抬头看臭蛋,问痛不痛,臭蛋摇摇头也不说话,林炎知道臭蛋在憋着气忍受。
林炎摸了一下臭蛋的头说道:“下来我要拔了,可能会很疼,你忍不住就哭出来。”
见臭蛋做出已经准备好的表情,林炎一手抓住臭蛋的腿,一手握住箭头,开口说:“我数三下就拔了。”
臭蛋点点头表示同意。
林炎嘴里数到“一”,手上用力一拔,带血的箭矢已经拿在手上,臭蛋还没来得及哭已经结束了。
林炎手指伸进臭蛋被箭矢穿透的裤腿洞,用力一扯便把一节裤腿扯了下来。随后用布条给臭蛋包扎了伤口,把臭蛋扶起来四处打量。
此时此刻,林炎周围已经没有活人。死里逃生的难民们已经朝北跑出一段距离了。而攻城士兵都在向城里冲杀,城门外冲出来的黄巾军也死的差不多了。
林炎让臭蛋等一等,自己转身向宛城方向跑去。臭蛋不知道林炎要干什么,看他朝着宛城方向跑,急忙大喊:“哥!”
这一声不带名不带姓的哥,让林炎一下停住了脚步。
林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有两个姐姐。他从小都是被人照顾,成长的记忆中永远是姐姐带着自己玩,跌倒了姐姐就把他扶起来。现在臭蛋一声哥让林炎想到自己已不再是家人雨伞下的孩童。闯荡社会这些年也无成就,两个姐姐也都成了家,自己一事无成连自己都养活不住谈何报答她们,而现在,更是永远无法报答了。
林炎悲从中来心里却是一暖,暗道以后就把臭蛋当弟弟看。
林炎一笑叮嘱臭蛋:“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捡点东西,这会儿官兵都在攻城顾不上,以后就没机会了。”
看臭蛋点头,林炎快步跑向最近的尸体开始翻找。他在一个官兵尸体上找到一个行囊,里面有三块面饼,又找到了水袋。林炎欣喜之余又去翻找其他尸体,没多久就被他找了满满两包干粮,一包十几块面饼,还有两个水袋。
背好行囊和水袋,他又在脚下捡起一杆长枪。林炎挥舞两下感觉太长玩不了,于是扔掉长枪,捡了一把成色好的朴刀,来回轮两下觉得可以就带上了。往回走几步看见远处一具尸体手上竟然拿的弩,林炎喜出望外,他知道这东西是稀罕物。弩在古代任何朝代都是朝廷管制武器,没想到刘备军中竟然有弩兵。林炎在尸体腰间取下箭袋,里面还剩六只弩箭,木质铁头,二话不说挂腰上了。又找了找,没有再发现弩兵尸体,林炎就提着弩和朴刀返回了。
臭蛋虽然小但非常懂事,他看林炎捡了东西回来连忙接过两个水壶挂自己身上,又接过一个行囊背好。林炎看小家伙这么懂事也不反对,于是他把剩下的行囊、朴刀和弩都绑好背在自己背上,扶起臭蛋,两个人朝着北方前进。
向北的路上并不孤单,很多冲出城门的百姓这时已放慢了速度。这些人中也有逃跑的黄巾军士卒,他们虽然已经去掉黄巾,但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还拿着刀枪很容易分辨。
林炎带着臭蛋远远看到前方路上有二十多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就对臭蛋说:“咱们离开官道走吧,离那些人远些。”
臭蛋不理解,就问林炎:“哥,为什么不过去,说不定狗蛋儿他们就在前面。”
林炎说:“在城里时这些人有队伍束缚,现在他们没人管了,什么事都干都出来,可能已经是坏人了,我们还是离远点好。至于狗蛋儿他们,有缘自会再见的。”
臭蛋不理解林炎说的话,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没了束缚就成了坏人,但他还是听林炎的话,指了指西边说道:“哥,这边有条小道,那我们就走小道吧。”
两人走走歇歇,一直走到傍晚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反正山还是那么远,怪不得人说望山跑死马。
夏天的野外酷热难当,林炎就用路边的野草作了一个大草帽两人戴上遮住脸。说是草帽其实也就是两个大草环,用各种草叶枝蔓编织在一起。这是林炎小时候姐姐给他做过的,林炎现在做给臭蛋戴,俨然是把臭蛋当弟弟了。
臭蛋戴着林炎做的草帽,顶上还有林炎特意别上去的一朵小野花,开心的不得了,边走边笑,似乎都忘了自己腿上有伤。
林炎看日头渐渐西落,就拍拍臭蛋,说到:“还能走动吗?不行的话咱就在这里休息一晚。”
臭蛋却说:“哥,咱不能在这休息,晚上有狼,再走走前面可能有村庄。”
林炎听说有狼倒是想起了狗蛋儿曾说的野狗,似乎这个时代野生动物很多,就问臭蛋:“现在狼很多吗?老百姓怎么不打狼吃肉?”
臭蛋没有嘲笑林炎的问题白痴,而是认真的说道:“狼出来都是一大群。”
林炎这才想起这时冷兵器时代,狼又是战斗力很强的群居动物,加上地广人稀,男人大多被拉去当兵了,村子里剩下的妇孺怎么可能打的了狼群。即使在后世,狼群也是老百姓的一大危害,经常袭扰村庄,直到解放后全国掀起打狼运动,在热兵器的加持下,狼的威胁才真正结束。
想通了这些林炎也觉得还是找村庄过夜比较稳妥,于是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傍晚时分,远远的看到一了片村落,喜出望外的两人心里有了着落就停下来歇了歇脚,顺便吃些干粮。之所以要吃了再进村,主要是怕别人看见两人的行囊中全是面饼。林炎知道,在这个年代粮食匮乏,特别是战火蔓延之地粮食更胜黄金,所谓财不外露,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的好。
两人吃完继续走,终于在天黑时来到了村口。村口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大概有两抱粗细,远远望去真像一片绿色的云。老槐树下有一个石碑,上面写着三个隶书大字“清泉庄“。
林炎可是中文系毕业的高材生,隶书当然不在话下。
臭蛋指着石碑问林炎写得什么,林炎告诉他这是清泉庄,臭蛋便问林炎是不是村子里有口清泉。林炎表示不知道,于是就去看石碑背面有没有传记,结果背面一个字也没有。
走进村子,各家各户没有一点光亮,更无人声。林炎知道这个年代缺少照明工具,但是天才黑一点人声都没有却也是不太正常。林炎扶着臭蛋又往村里走了一段,街道仍然是空无一人,房屋里也没有半点亮光,只有树上知了的叫声还让人感觉到一点生机。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年代还不是很熟悉,于是低头问臭蛋:“这个村子是不是没有人?”
臭蛋看了一圈,低声说道:“是没有活人。”
林炎一愣,问臭蛋:“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臭蛋回答:“感觉”
林炎说道:“我倒是希望有死人。”
臭蛋不解,问林炎:“为什么希望有死人?”
林炎说:“也是感觉”
其实林炎想说的是,有时候活人比死人更可怕。他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看到最多的就是死人了,尸体并不可怕。林炎两世为人,除了明白活人的阴谋诡计和尔虞我诈,还知道,在一个该有人的地方没有人才是真的可怕。林炎不想告诉臭蛋这些,在他眼里臭蛋只是个小朋友,没必要吓他,那知道在臭蛋眼里,现在的他也是个孩子,只是比自己大几岁而已。
林炎告诉臭蛋今晚就在这儿落脚,于是两人就在最近的房屋前敲门。虽然他们已经料到没有人,但是敲了几遍没有人应声后还是感到一阵失望。
屋子里非常简陋,除了一些简单的木制桌椅别无他物。林炎把臭蛋扶到偏房的土炕上以后,自己又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当然,也没有可用之物。
林炎关好门窗,和臭蛋躺在只铺着草席,却没有被褥的土炕之上,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就像瘫软了一样,意识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几个呼吸之间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林炎感觉有人不停的摇晃自己,但是困乏至极的林炎实在是醒不来。
他实在太困了,白天一天经历的事情比他前世一生经历的都多,精神和肉体都累到了极限。林炎感觉手臂上一阵疼痛,想喊可是嘴却被人捂着发不出声。
林炎睁开眼睛,漆黑的环境什么也看不见。他一个激灵心说不好,伸手就要去摸放在炕头的朴刀。
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哥,别动,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