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波持续了十几秒钟才渐渐停止,但陆秋已经深陷巨大的冲击中无法清醒,意识在挣扎中摇曳沉浮。
他被怪物双手牢牢固定,眼前昏黑,暗红的鲜血从耳孔和鼻孔中流出。
而怪物却露出满口的细密尖牙,伸长脖子,对着陆秋的脑袋猛地吸气,几道有色彩的光,有红有橙有黄有绿有蓝有紫,从他的头顶冒出了一截,像刚破土的小草一般一般摇曳,又好像随时会破空而去。
而陆秋在晕死过去的边缘,感受到头顶一股巨大的吸力,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意识都要被这股力量拉扯出身体。
就这样要死了吗?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木头了吗?陆秋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疑问。
而在他胸膛前,那颗小小的鲁班锁开始发烫,从锁内向锁外激发出一阵耀眼地白光,这阵白光扩散的越来越大,在陆秋无知觉的情况下,像是一层罩子一般把陆秋包裹其中。
而怪物的吸食也变得不再管用,冒出头的彩色光芒又重新钻回了陆秋体内。
怪物发出一阵好像恼怒的嚎叫,双手紧捏着陆秋双肩不住挥舞。
片刻后怪物再次把嘴巴伸向陆秋头部,但这次不再是吸食,而是选择将上下数排的尖牙对准了陆秋的脑门,这一动作让白光罩都将无法抵挡。
就在尖牙要与陆秋脑门接触的那一刻,一根球杆由上而下把怪物脑袋劈开,球杆的前端卡在怪物的下槽牙上。
怪物已死,须臾间化作灰尘飘散,只有一颗豌豆大小的银色结晶掉在地上,陆秋没有了怪物的抓持,应声倒地,昏死不起。
房间中只有一个人手持球杆站立着。
达叔双脚不再颤抖,只是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小花。”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天微微亮,陆秋从床上猛然惊醒,一下子直坐起来,但后脑传来一阵剧痛,差一点又躺倒。
陆秋扶额观察四周,只见达叔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这才发现危机已经结束,自己也还活着,只是脑袋昏沉,眼前不时有金星闪现。
“你醒了。”达叔说。
“现在几点了?怪物……是你杀的吗?”陆秋看窗外微亮的天空,问到。
达叔良久不语,布满血丝的眼睛耷拉着,盯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而后缓缓说道:“我杀死的那个东西……是小花对吗?”
陆秋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和自己刚树立起来的部分新世界观不太符合。陆秋尝试集中精力观察达叔的面部表情,缓缓问到:“你都想起来了吗?”
达叔微微皱皱眉头,说:“不,我没有。我这么问,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他缓缓抬头,盯着陆秋双眼,不疾不徐地诉说道:“当你突然面对空荡的床边猛地站起的时候,我感到十分害怕,特别是你说,这可能会要了我们的命。但同时我不能理解的是,我心中悲伤的情绪更为强烈。你跟我说让我赶紧走的时候,我突然就有一种感觉,感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真正的离我而去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我找不到你了,或者说我在房间里面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我沉浸在悲伤里,当时我止不住的哭,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在泪眼朦胧中,我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一个女孩的人影,在对着我生气,在大喊大叫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心底浮现出一个名字,小花。”
“再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黑影,这个黑影把你举在了半空中。同时,我还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它。”
达叔伸出手,拿起那根曲棍球杆,递到陆秋面前。
球杆上有一个缺口,应该是攻击怪物时,被怪物头顶的尖角磕损导致的。
陆秋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接过球杆问到:“那你想起来了吗,包括小花,包括这两天的一切。”
达叔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个让我如此悲伤的小花是谁。你能跟我讲讲吗,特别是小花。”
陆秋深深地看了达叔一眼,笑道:“那我们再来一次。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害怕。”
达叔又摇摇头,说:“从怪物死的那刻起,我觉得我不会再害怕,一如之前的我不会再感到高兴。你请说。”
随后陆秋尽量用轻松一点的语气描述这两天的所见所闻。
“故事的开头是我从床上醒来,发现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我被怪物划伤,发现自己的血是有颜色的……突然你脑门子里面窜出来一道橙光,你就不懂高兴是什么东西了……阳台上降下来一个4条胳膊的怪物但是你却看不见……我杀了楼上的老刘和学霸,老刘和学霸杀了张三李四,但你都忘了他们……你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搞不懂小花是什么状态……小花一直在狂笑,直到又一道橙光从她脑门子上升起来……最后你救了我。”
故事讲完,达叔闭眼沉思,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嘴里小声重复着小花,小花。
“我杀了小花。”
陆秋静静的看着,直到达叔再次睁开眼睛,这次的达叔眼睛里多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东西。
达叔说:“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你所说的东西,我也不再记得小花的任何事,我甚至都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有多爱她。但我觉得是小花让我重新认清了这个世界。”
说道这里,达叔摊开手掌,里面是一颗豌豆大小的银色结晶,是怪物死后剩下的唯一证明。他微皱着眉头继续说道,翘起的眉尾好像能分辨出一些怒意,眼神里满是坚定:“所以不管怎样,我要去寻找真相,即使我无能为力去改变,但至少我要让小花死的明白。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小花!”
陆秋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十分不擅长应对煽情的场面。他拍了拍达叔的肩说:这也是我将要去做的。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变成怪物,当然我自己也不想变,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乘着天刚微亮,两人一同钻入被窝沉沉睡去。
两个心事重重的大老爷们,一个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精神上还有创伤;一个彻夜未眠,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他们努力让自己睡着,因为如果没有精力,就没有办法应对这世界种种未知的恶意。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这世界还有多少恶意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