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主斜车场,同样是叫信号工给天面的绞车工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拉工伤上去,叫他绞车开慢点,更四个人坐在矿车里,打铃发信号让绞车慢慢拉上了天面。
当我背着小莫到矿部时,矿长一看小莫昏迷不醒,知道情况紧急,更安排了一辆面包车载我们到镇上的医院去,他自己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同前往。
到了医院,医生马上给小莫输液,并戴上氧气面罩给他吸氧。
当输完一瓶药液时,小莫慢慢醒来了。当我看见小莫睁开了眼睛时,激动得泪水涌出了眼眶,我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说:“小莫,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醒不来了呢。”
小莫大虑弱了,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三叔和运生师傅一眼,更又闭上了眼睛。
当第二瓶吊水输完时,柳红姐来了,她一进病房更坐在床头,看着小莫憔悴苍白的脸庞泪流不止。
我说:“柳红姐,小莫没事了,醒过来了。”
柳红姐抹去脸上的泪水,显出惊喜的表情:“是吗?他醒过来了吗?”
我说:“是的,他醒过来了,不过他太累了,现在又睡着了。”
柳红姐不再流泪,她只是坐在床头默默的看着小莫。一会儿后,她站起身到病房外去了。
待柳红姐回到病房时,她手里已端着一塑料脸盆的热水,里面放着一条毛巾。
柳红姐将那盆热水放到床头的地上,更捞起脸盆里的毛巾,拧干水,开始为小莫擦去脸上的黑色的煤尘。擦完了脸又去擦手。她轻轻的擦,就怕弄醒小莫。
当她擦打吊针的那只手时,小莫还是醒了。他睁开眼,见是柳红姐,瞬间红了眼眶,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悄无声息的在脸上流淌。
柳红姐看着那滴泪水,也是心头一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巾,为小莫擦去脸上的泪水,说:“小莫,你就安心治病吧,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
已经是十一点钟,临近中午了。这时矿长和三叔运生师傅走进病房里来。
矿长说:“柳红妹,你们好好陪小莫,我们回矿里去了。”
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一个上午了,住院手续办妥了,押金也交了,应该回矿里去了,矿里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他。
矿长回转身就要走,这时柳红姐急了,她说:“矿长,我要请假,我要在这里照顾小莫。”
矿长沉思了一会,答应了她:“好吧,你就在这里安心陪小莫吧,我会安排一个会开绞车的电工顶替你的班。”
三叔和运生师傅也要一同坐矿里的面包车回去了,三叔对我说:“雄芽仔,你也不用回去上班了,在这里和柳红姐一起好好照顾小莫。柳红妹一个人在这里我怕她忙不过来的。”
三叔留下我照顾小莫,这让我很是高兴。其实不用三叔说我也会留下来的。小莫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他有病我理应留下来照顾他。
医院里住院的病人很少,矿长三叔他们回去了,这时病房里只剩下我,柳红姐和小莫。整个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三个人。
到十一点半钟时柳红姐对我说:“雄芽仔,你饿吗?饿了就去街上买三个盒饭来,我们也该吃午饭了。”
我说:“不饿,还是等莫哥的吊水打完了再去买吧。”
到了一点钟,小莫的吊水终于打完了,我更到街上去买了三个盒饭回到病房。
我和柳红姐吃饱后,柳红姐更用塑料汤匙喂饭小莫吃。小莫胃口不好,吃了半盒饭更不想吃了。
小莫吃了饭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也许缺氧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他太疲乏了,要通过大量的睡眠来恢复体力。
小莫睡着了,又没有打吊水,不需要人守着,我和柳红姐更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聊天。
柳红姐说:“谢天谢地,小莫终于醒过来了。雄芽仔,你知道吗?当我看见绞车拉上来的人是小莫时,你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吗?我简直要崩溃了。以后我开绞车整个人都是神思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我是怎样挨到下班的,下了班我就急急的往医院跑了。”
我说:“柳红姐,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小莫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当我看见他出事时,我的心情也好像要崩溃了。和他共事快一个月了,我们天天在井下一起干活,同甘苦,共患难,已经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了。”
柳红姐不再说话,看着远处黛青色的群山发呆。那一片山深处,正是我们干活的煤矿。
我接着说:“柳红姐,井下干活也太危险了,不足二十天就出了两次事,一次是十多天前的烧电缆事故,现在是莫哥‘反眼’里缺氧昏迷。”
柳红姐从远处的群山中收回目光,心情沉重的看着我说:“雄芽仔,不是姐爱说你,其实你就不应该来井下干活。你也看见了,井下干活多危险啊,万一那一天你像小莫一样出事了就后悔都来不及了。不要说挣钱上大学,恐怕连命都没有了。雄芽仔,也许姐言重了,但这是事实,你还是早点回家中去吧。”
柳红姐这样说,可以说是直戳我的要害了,我听了她的话沉默了,我痛苦的低下了头。我在想,柳红姐说的没错,井下干活真的太危险了,我不应该来井下干活,但是我不干这样的活我又能干什么呢?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在家等那大学录取通知书吧?如果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我拿什么缴学费啊?也许有人会说可以去借呀,但是我个个都是穷亲戚,跟谁借呢?唯一有点钱的就是三叔了,但他也要缴家中的一个大学生啊,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啊。
想着这些,我已是揪心的痛了,已有眼泪在我眼眶中打转。我想我是男子汉,不能在柳红姐面前表现我的软弱,而是我强忍住泪水,抬起头来说:“柳红姐,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才这样说,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搞到钱,只能在井下干了。”
柳红姐看着我,叹息一声:“唉,真是可怜的人。”更不再说话了。
这时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从廊道那头过来了,小莫又要打吊水了,我和柳红姐赶紧回到病房里。
医生来到病床前,用手电检查了小莫的肛膜,用听筒听了听小莫的心跳,又问了问小莫感觉有没有好点。
小莫浑身没有气力,只好用低如蚊蚋般的声音作了回答。医生问完后安慰小莫一句:“不用担心,你已经没事了,以后要注意好好休息。”更叫护士给小莫打吊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