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岁月多么无情都无法磨灭融在骨血中的思念,倘若每天都想一想你关心的人的样子,那么你就会发现你会一直记得他的样子。就比如现在的李选之于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他还是他,他就是他。
见到殿中那女人的第一眼,李选就知道她是谁,在他没有完全融合李玄霸的记忆的时候,她就时常出现在记忆中,等他彻底融合了李玄霸的记忆后,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他的记忆中如此清晰。
大业九年,年仅13岁的长孙无垢嫁于唐国公次子李世民,此时天下将乱,李渊父子于叛与不叛之间忙碌,而此时已然发病的李玄霸自然没有介入他们之间,那时除了二哥李世民和三姐还经常探望外,其他人大概都不记得还有他这一号人。
直到二嫂的到来,那个他一直不愿叫嫂嫂的垢姐姐。当时只有十岁的李玄霸在垢姐姐的悉心照料下,病情慢慢减轻,那时开始长孙无垢在他的心里应该更像一个母亲吧,哪怕她只比他大了三岁。
现在这个让他无比敬爱、发誓并且曾付诸实践要用生命保护的人就站在大殿之中。空旷、阴寒的大殿里她只穿了一袭葛麻长裙,裙摆露出脚面,一头长发绾于头上,斜插一只木簪,却依然雍容端庄。她泪流满面,不发一言。
李选一把扯掉身上裹着的乌拉草防寒套装之大衣披在长孙的肩上,只着一身单衣大步跨到李世民案前,一抬长腿,蹬在桌案之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李世民,“李老二,你都穷成这样了吗?!垢姐姐穿的那是衣服吗?!”
李靖觉得自己应该消失,李承乾已经傻眼了:这也太出格了吧?!
回过神的皇帝陛下朝着李靖摆摆手,李靖如蒙大赦,转身溜出大殿,剩下的事不是他能参与的了。长孙皇后也终于找回了一点儿一国之母的凤仪,拍了一下目瞪口呆状的大儿子:“还不快去给你三叔见礼,从小你不就嚷着找你三叔吗。”又对单腿踩在李世民桌案上的呈逼供状的李选道:“下来吧,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不是你二哥让的,是我自己要穿的。”一边说着,一边从屏风后边扯出一件皮裘踮起脚尖给李选披在身上,顺手给他抚平逼供时歪斜的衣领。李选讪讪的拿下大腿,规规矩矩的任长孙摆弄。
李承乾才知道眼前这个敢叫父皇“李老二”的就是自己崇拜不已的三叔,这下记忆与现实重合,三叔果然是铁骨铮铮真汉子。赶忙恭敬的行礼道:“侄儿高明见过皇叔。”李选也打量着眼前这个侄儿子,岁数与郁都设相仿,个头也差不离,一张帅气的小脸上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崇拜,这就是那个自己豁出命保护的孩子。他已然这么大了,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疼爱的意味,嘴上却道:“恩,不错,精神头儿不错,以后一定要注意啊,不要学你爹那么抠。”
李承乾:“......”
刚刚被李选柔情眼神消了一半气的李世民,那一半气忽的一下又上头了。可内心之中却感慨万千,“李老二”这种称呼有多少年没有出现了,这是只有生了气时的李选专用的称呼,至于“垢姐姐”这更是李玄霸对长孙的独有称谓,就因为这个称谓当年李玄霸差点被父亲打死,认为他不懂礼数,丢唐国公家的面皮。
李选也暗暗吐出一口气,他这样也是想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露出自己的身份,好在看样子大唐帝国最恐怖二人组已经打消了对他的疑虑。
接下来的李选开始发表自己失踪十几年的前因后果,至于背锅的刘武周会不会跳出棺材板这种小事,李选表示毫不关心。解释完自身经历的李选转移话题:“二哥,现在咱们这么穷吗?”
一击毙命,李世民:“......”,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吗?!
城阳的哭声解救了李二陛下,长孙皇后白了一眼使坏的李选,却没有起身,只是看着丈夫急匆匆的跑向屏风后面的小榻。李选对着垢姐姐一呲牙,起身追二哥,一边追还一边接着问:“二哥,你到底有多穷呀?看你的穿着不像是穷的穿不起衣服的样子呀?怎么我垢姐姐就穿成那个样子?还是你也就这一身衣服,出门穿的?那你回来还没换呢吧?快去换吧,穿坏了出门怎么办?总不能穿我垢姐姐的吧。”喘了口气,继续:“二哥,你是不穿过我垢姐姐的裙子?”
出暴击了,奔跑中的李世民差点儿抽搐,也就是我打不过你,要不你早躺在地上呻吟了。长孙听得单手扶额,却也暗暗感动。这还真是大德呀,从小就给自己打抱不平,不管是谁、也不管什么事,只要涉及到自己,他立马六亲不认,谁拦弄谁。
至于李承乾早已崇拜的不要不要的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跟父皇这么说话的,而且看这样子一时半会的三叔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李承乾表示自己也怎么也那么想知道答案呢?
长孙无垢看着眼前已经明显走神的大儿子,听着耳朵里传来的李选的絮叨,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好久了自己都没有这样的轻松了,真好呢,俄而有变得哀伤起来,这个刻意顾左言他的弟弟是怎样在碛北那苦寒之地活下来的,她能肯定一定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轻松,这个弟弟还是像以前一样习惯自己承受所有,他不喜欢看到在乎他的人为他伤心,至于他不在乎的人,他话都懒得说。
思绪翻飞的长孙皇后久久不能平静,这世上最让人欢喜的莫过于死而复生,这能让你弥补好多遗憾,因为不是所有事物的美都在于缺陷。
冷清略显空旷的大殿里涌动着一股暖流,李承乾看看母亲,听听三叔的絮叨,想想父亲的无可奈何,这才是家人吧?这才是家吧。之前的自己是活在皇家,现在的才是自己想在的家啊。突然他很想把自己的弟弟妹妹都带到这里来,长孙似乎看出了儿子的打算,摸摸大儿子的头让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