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迪见状,心生怜意,彷彿忘了自己的性命只悬一线,脱口而出,说:“事情说出来会比较好过一点,你不妨说说吧!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就算有谁想伤害你,我也一定会保护你。”
“姊,我保护你,你快走!”那名女子彷彿在克雷迪身上看到弟弟的影子,愣愣地看着克雷迪,心里只想着弟弟最后说的那几句话,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克雷迪情不自禁地走上前,轻轻将那名比自己矮少许的女子搂在怀里,给予她一个依靠。
似要用尽力气哭掉悲伤、用尽力气流罄仇恨。女子紧抓着克雷迪的衣襟,泪水滚滚而下,落在手上顺臂而下,在地上形成一洼小水摊,或又落在克雷迪衣襟,湿了他胸前一片。
在此刻,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就只剩下奔泄的泪水和满腔的仇恨才是唯一。似要掏空了心,女子浑身发颤,紧咬双唇克制着眼泪和哭声,却是一发不可收拾,久久不能自己。
良久,女子哭泣的声音才缓和变小,泪水也逐渐歇止收讫。
女子挣脱克雷迪的怀抱,缓缓开口,只是方才失声痛哭过,声音有些酸涩:“我叫尤娜˙蕾˙苏尔。阿迪玛就是父母的意思,是尖耳族代代相传的古语。”
因为克雷迪的诚恳,尤娜幽幽的开了口,娓娓叙述起发生她身上的悲剧,神色悲痛,语调哀伤,令克雷迪揪起一颗心,同感难过。
“那是约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尖耳族是自古以来的稀有种族,自从我族被人发现以后,一直不得安宁,除了觊觎我族美貌,优秀的魔法能力也是王国急欲捕捉的原因,我族多年来不断迁徙,才总算在一偏远地区安身。但佣兵团不知哪得来的消息,竟然在半个月前大举入侵,对我族进行捕捉、屠杀。
“我族的男性为了争取族人逃跑的时间,勇敢的前去抵抗侵略,但是全都被……被惨忍的杀害了。”尤娜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悲伤的泪水,一时哽咽的说不下去,深深吸了两口气,稍缓情绪后才又说:“我族的老人、女性和小孩都顺利逃脱了,只是我逃脱不及,被佣兵团的人抓来此。而我那年仅十五岁尚未成年的弟弟,见我被抓,不顾一切的要将我救出来,只是也同样遭到了杀害,他……他根本都还未成年啊!”
说到最后,尤娜握紧了拳头,咬牙强忍不可抑止的悲伤,本已干涸的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
克雷迪听完尤娜的叙述,心中沉甸甸的,非常难受,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纾解胸口难当的郁闷,这才说:“我必须向尤娜小姐说明,关于佣兵团这样的任务,我根本没有参与,而且完全不知情,因此尤娜小姐实在不该把罪责加在我身上。”
克雷迪这么对尤娜说,却没有得到认同,尤娜气愤的再度举起短剑,剑指克雷迪说:“我的族人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做,却遭到惨忍的屠杀,为何同样无罪,却有如此的下场?”说着说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克雷迪说:“尤娜小姐,我为你族人遭受如此大难深感哀痛,也为佣兵团这种行为向你道歉,虽然说了这么多都无法平息死者的怒火,但是如果你现在执意要杀我的话,不就跟铁血佣兵团这种行为没有两样了不是吗?”
尤娜听到克雷迪这样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愣愣的看着克雷迪那温暖的笑容,手中的短剑也略略放松了下来。
正当克雷迪想进一步开口劝慰的时候,小巷子外传来一阵整齐的步伐声,让尤娜的脸色大变,握着短剑的手也举了起来,恐惧发着抖。
克雷迪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那脚步声来到了巷子口便停住了,接着是一个人走了进来,大声说:“是谁在那边?”
克雷迪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正想回头看看的时候,尤娜将身体挪了挪,刚好可以让克雷迪和巷子内的物品挡住自己身子,又可以将短剑架在克雷迪身前,低声说:“不准动,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克雷迪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尤娜早晚会被发现的。
他很同情尤娜的遭遇,很想帮帮她,于是也压低了声音对尤娜说:“相信我,我会帮你的。”说完就迳自转身,一点也不害怕尤娜会否用短剑在自己身上刺一个洞。
克雷迪转过身后,发现走进巷子里的果然是自己认识的人──冈萨雷斯,于是说:“原来是冈萨雷斯什长,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尤娜忍不住瑟缩发抖着,不过现在的情况,除了相信克雷迪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在心底不断祷念着尖耳族侍奉的神灵,祈求自己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冈萨雷斯说:“有个重要的人逃跑了,是一名女子,长得非常……非常漂亮,耳朵尖尖的,你是不是有看过?”
听到这个问题,躲在暗处的尤娜一阵紧张,握着短剑的手掌不断沁出汗水来,一直到克雷迪回答过后,才稍微放心。
克雷迪做了个思考的样子,说:“报告什长,我没有看过这样子的人。”
冈萨雷斯点点头,寻思,克雷迪也是今天才刚回到营区,自然不会知道前阵子佣兵团进行什么任务,更不会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什么人物,自然没有包庇她的可能性。
于是他随口问了问:“那你又在这条巷子做什么?”
克雷迪被这么一问,立刻紧张的出了一背冷汗,灵机一动,赶紧说:“也没什么,我只是因为无聊出来逛逛,后来因为尿急,才躲到这条巷子里。”说完,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冈萨雷斯一听原来克雷迪只是在这里方便,自然也不打算再前进一探究竟,毕竟人类的排泄物不是那么好闻的。
冈萨雷斯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你赶快回营区报到吧!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不方便再继续在外面逗留了。”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克雷迪胸前一片湿漉,忍不住起疑。
克雷迪发现冈萨雷斯起疑,赶紧问了个问题转移注意力,此举却惹得尤娜又是一阵紧张,他说:“请问什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的重要的人逃跑了,那又是什么样的人?”
冈萨雷斯彷彿被转移了心思,忘记了克雷迪胸前的水渍,摇摇手说:“这种事情不要问太多,你还是赶快回去报到吧!”说完,冈萨雷斯就带着自己那一什,一共十个人,离开了这条小巷子。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克雷迪这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尤娜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
“因为?”
本来克雷迪是想说同情她的遭遇,但是想到这种话说出口,除了惹来尤娜的伤心外,也只会让她的自尊加受损。可一时却又想不到比较好的说辞的克雷迪,也只能窘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前思后,仍旧想不到该怎么说,只好含糊应付过去。
“因为,我不忍心你那么漂亮的女生,被佣兵团的人抓走。”看着两行泪痕兀自未干的美丽脸庞,克雷迪忍不住低喃了两句,本来以为尤娜不会听到,但是尖耳族天生灵敏的耳力,已经将这句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而尤娜心底也起了小小的波澜,她好奇的看了看这个跟族里长老所说的人类完全不一样的大男孩,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如此与众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克雷迪拥有的那份纯真气息,倒是给予尤娜一种熟悉的感觉,很像那个与世无争的尖耳族,很像那个整天嚷嚷要娶自己为妻的邻居男子,很像那个为了救自己而丢掉性命的弟弟。
想到这里,尤娜的眼泪又再一次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