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云倾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床上的人儿。今夜像极了七年前,不同的是七年前他守着的是一具尸体,而现在至少床上的人还活着。
七年前——
云倾坐在床上伸手接过仆从递过来的药,刚欲张嘴喝药。
夜茗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云倾还来不及细问,夜茗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良久,才低声说道:“属下已查明,张…张若雪死了。”
“你说什么!”云倾说着手中的碗滑落在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夜茗抬头,温热的药水溅到夜茗的膝盖上。
“属下已查明,张若雪死了。”夜茗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怎么…怎么会,他怎么会死?凭他的修为,修真界中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谁死,他都不可能会死!”
云倾将跪在地上的夜茗拎起来,冲他大吼道:“回答我!回答我!说你查的消息有误,他没死!没死!”
夜茗不语,他心想着任由少宗主发泄一番,就天下太平了。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他死了,那尸体呢?”云倾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云梦泽在门外听了好一会,缓缓走进屋内。
“尸体?正在长安上官家大门上挂着,上官家已向整个修真界宣告,说是要暴尸七日。”
云倾闻言跌坐在地,忽咆哮道:“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梦泽见他这样,语重心长的道:“为父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忘了,云宗三千修士死伤过半是他张家干的。”
“他是他,张家是张家,不能混为一谈!父亲,我想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云梦泽甩袖爆怒道:“你休想!怎么?为了区区一个人你要置整个云宗于不顾,别忘了你是云宗的少宗主!”
“少宗主于我不过是一个身份,而他是我的命啊……”
说罢,云倾跪在地上对着云梦泽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径直跑了出去,三千一百层台阶,这儿设有法阵不能使用灵力。
云倾本就受了伤,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摔在台阶上。一直滚啊滚啊,云倾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再起身的时候已摔得满脸是血。
他强撑着继续前行,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云梦泽终是放心不下,派夜茗追了上来。夜茗在后面远远的跟着,不敢上前。看着云倾那满是血的脸,心中不忍。
云倾刚至山下,御着剑便往长安飞去。整整三天的路程,而他不眠不休的赶了一天一夜就到了。
远远看去,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上官家’。
一男子被吊在悬梁之上,血肉模糊,看不清他本来的面貌。一身白衣,布满血渍。
云倾御剑赶了一天一夜,又加上不吃不喝,此时的他灵力衰竭,气息微弱。差点昏厥过去,可一咬牙又挣扎着步履蹒跚的向那白衣男子走去。
“师父……”云倾轻唤,他多希望眼前这人能支个声。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孝衣,脸色苍白的女子出现在云倾面前。
“你来做什么?”还没等云倾回答,那女子冷嘲又怜悯的看着他道:“云宗三千修士死伤过半,尸骨未寒。他们若是看到自家少宗主这番作为,怕是不得安息啊。”
“上官…夫人”云倾闻言,一时气急攻心措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云倾万万没想到,上官南鸢会这样说。不过短短数月,她竟变成这样。面无表情的说着这些狠毒的语言。
上官南鸢见他跌倒在地,也不扶他。反倒俯视着他继续道:“这就受不了了?杀死他的是我,一剑穿心。他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就没了气息。”
说罢,上官南鸢仰天大笑。眼角溢出几滴泪珠,趁云倾不注意悄悄抬手轻拭。
“你说什么!”云倾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声音嘶哑而急切,“怎么会?你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你怎么下得去手?”
“下不去手?我的阿爹,他的师父,为守住上官家战死。阿娘被无名小卒一剑封喉,我大哥上官北辰万剑穿身至死。”
上官南鸢声音微微哽咽,顿了顿继续道:“我上官家七千修士无一存活!你又怎会知道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倒在血泊中那种痛不欲生。”
“他!”上官南鸢指着悬挂在梁上的尸体,“面对着那些曾经唤过他师兄叫过他师弟的同门,又怎么下得去手?”
云倾缓缓站起身,看着上官南鸢斩钉截铁的说到:“我不信,我师父不会是这样的人。”
“纵使是张家灭了上官家满门,可我不信他会出手,他不会……”
闻言上官南鸢咧嘴大笑用手指着云倾,含糊不清的说到:“你还真是天真呢!”
“哈哈哈……看呐!这得多相信他才能说出这番话。”这一笑,笑得她满脸通红浑身颤抖。
“上官南鸢!你够了!”
上官南鸢收了收情绪,轻笑道:“原本打算暴尸七日,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十日,少一刻都不算。”她将“十日”二字咬得极重,生怕云倾听不清。
“你!”云倾强抑制心中的怒火,“上官夫人…别……别,放了他吧,我……我求你放了他。”
“放了他?”上官南鸢留下这一问句便大步流星的跨进府中,朱红的大门重重的关上。
云倾低下头,眼泪不争气的滴落在地。随即抬头看向张若雪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我…我信你。”
这一跪就是三天,夜茗第二天早晨才到。正值雨季,倾盆大雨下个不停,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在街道上汇集成条条小溪。
夜茗撑着伞在一旁陪他跪了三天。膝盖浸泡了三天的雨水,已不见血色。夜茗不知道云倾哪来的力气抱着张若雪的尸体一路走回云宗。
从擦拭身体到掩埋尸体,云倾一人完成不许任何人插手。
起初云倾不愿将张若雪的尸体入土为安,日日用灵力滋养,日夜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