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夜入三分,乌云密布,不出半刻又要下雨了。市中心医院的楼梯间里格外安静,没有人知道许达一人悄悄躲在这儿。他稀疏的头发散做一团,满是血渍的手指夹着香烟,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抢救室的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许达心中一震,指尖的烟头随即滑落,沿着地砖缝向下滚动。
干涩的眼睛不知哪来的泪水,像一股喷涌的小泉,弄得眼珠子痛痒难忍,许达用手去揉眼睛可又因手中的血腥味悲痛不已。他将双手移至头顶,手指穿插在稀疏的头发间。一想到自己因为无力阻止对方而使朋友致死他便懊恼至极,用尽所有的力气撕扯着他昔日珍爱的头发。“如若不是这头发,我本可以像以前一样锻炼,本可以不用吃娘里娘气的非那雄胺,有我的帮助,张勇怎么可能会死。”想到这他将头发一把一把地向下拉扯,欲除掉这多年的心疾,可出乎意料的是,无论他多么使劲,能被他扯下的头发远比他想像中少得多。
就在此时,张雯轻推楼梯间的门,露出一张绝望而又平静的面孔。“回去吧,人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干哑无劲,每句话都是由一个个颤抖的字眼拼凑而成。“他,张勇,最后说了什么,没有。你一直在他身边,应该……”
许达停止拉扯,手指紧紧地握住头发,片刻后抬起手臂护住泪目,哽咽地张开嘴,“他说,他说,”不受控制的声腔突然顿住,成股的眼泪瞬间汇聚在眼睑,“他说,我,我,姐姐呢。”
张雯缩回身子,合上门,紧握把手依在门垛。沉寂片刻后,终难忍悲痛,号啕大哭。听见门外凄惨的哭嚎,许达这才放开声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自己哭腔,既熟悉又悲凉,像极了一个孩子,心中充满了倔强。门外哭喊的姐姐不仅是张勇的姐,更像是许达的,还没有哪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悲伤。张勇死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可如若他真死了,又有谁会为他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