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留着一大把络腮胡,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皱纹,戴着一顶普普通通的小毡帽,蓬松而小卷的长发,从小毡帽底下用力的往外膨胀,让人有一种小毡帽随时都会被蓬松的头发给顶飞出去的错觉,高耸而坚挺的鼻梁上支撑着一副精致的黑色圆框眼镜。
就像一群跳着肚皮舞抛着媚眼的沙漠舞姬中,突然混入了一位跳着游咖用各种奇怪而夸张的姿势展示着玲珑身段的维洛德舞娘,这位中年人浑身上下的装束,与营地里的守卫的盔甲和强盗的麻布衣物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论是佛伦省的华尔德人,亦或是南方各行省的帝国人,武力与韬略都是他们斗争的主旋律。这两个民族早在第一纪元开始,就战战和和,文化早已经互相渗透到佛伦省与南部各省的每一个领地。
而地处东海岸的红酒领,这一片莫特尔人居住的艺术之都,他们的文化略显自私却又满含深情,十足封闭却又包罗万象。那一块不算富饶的临海盆地也从来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莫特尔人都缺少打破自己文化壁垒的重要因素。
就像一位孤傲的诗人,带着悲悯、渴望却又忌惮的眼神,望着帝国其他七大行省的热闹与繁华、凄厉与冷清,却很少参与其中。
在他身旁同行的,是一位身材清秀得有些飘逸的男子,看上去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表情平静的脸上,却能在鼻翼两侧看到明晰可辨的法令纹。以此可见他的年纪也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年轻。
清秀的男子交叉着背着两枚长刀,刀柄上是一圈一圈缠绕起来的黑色革制柄卷,柄卷露出的空隙,在刀柄上形成了一行排列整齐的菱形柄鲛。与柄卷同为黑色的刀鞘上,是两排整齐而精致的倒刺图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南方瓦伦森林中那些低矮丛生的灌木。
老人只看了一眼顶着毡帽的中年人,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背着两把长刀的刀客身上,他不疼不痒的说道:“如果瓦巴·杰克那老不死的问起来,就说让他来找奇利亚斯!”
“原来是斯拜科堡的奇利亚斯前辈。”中年人取下了自己的小毡帽朝老人微微鞠躬,所有人也替这顶随时可能被顶飞的毡帽松了一口气,“法尔堡市长,罗维亚洛·佩拉托见过前辈,这位是拉法尔多先生,工匠协会的前任会长大人因担心我的安危,特意请拉法尔多先生来护卫我们队伍的周全。道格·贝普先生是受艾利芙小姐邀请,我们当然也要保证他的安全。”
听到工匠协会的前任会长这几个字之后,这位魔纹家族的长辈神色有些低沉,更有些像恼羞成怒:“你不用把他的名头搬出来压我,被我踢断腿的那个家伙是小豹子的手下,所以算起来也是斯拜科堡的人,我要怎么处理,你们无权插手。”
罗维亚洛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奇利亚斯身上,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色:“奇利亚斯前辈,能否借一步说话?”
奇利亚斯一抬手,正准备拒绝:“有什么话在这里……”
“此事有关北方少女号沉船事件中遇难的那一位!”还没等老人说话,罗维亚洛便点明了不方便交谈的原因,“您知道的,北方少女号的沉没,给帝国造成了至今都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帝国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们斯拜科堡!”也许是因为刚刚罗维亚洛搬出了工匠协会前任会长来压他,此刻的奇利亚斯,一点儿都不想卖罗维亚洛的面子。
几近昏迷的纪唐原本还在打起精神,想要听一听北方少女号的事情,但当他听到奇利亚斯这句话的时候,心头顿时弥漫了一种名叫感同身受的情绪。
看来帝国不仅仅是对鸢尾花剑下手了,对这些雄踞一方的大家族大势力,也完全没有放过的意思。帝国对魔纹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有着插手的意图的话,那么对北方的鸢尾花剑,也许就真的是势在必得。
这样一联想,纪唐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不到半晌,纪唐就扔开了这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事情,反而是对魔纹家族中的后辈竟然跑到霍米尔山脚当起强盗这件事情,格外的感兴趣起来。
罗维亚洛沉默了一会儿,继而微微偏过头,朝身旁的刀客拉法尔多递过去一个示意的眼神,一边点头致意,一边轻声说道:“麻烦拉法尔多先生。”
刀客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在头顶画了一个圈。一个淡白色的光球突然出现,将罗维亚洛还有老人奇利亚斯两人包裹了起来。
也许是对自己实力无比自信,又或许是在他们刚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摸清楚了这位刀客的实力,看到拉法尔多的突然出手,奇利亚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任何动作。
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帮那位小姑娘的光矢附上荒野意志的就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刀客了。一个小姑娘竟然凭借这位刀客的一点点荒野意志,就能伤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却也让奇利亚斯有些另眼相看,当然也只是另眼相看而已。
“请奇利亚斯前辈原谅我的冒犯,这是拉法尔多先生的帮我布下的隔音屏障,我想在这个营地里,应该没有人会读唇术吧。”罗维亚洛朝老人抚胸致歉,轻声说道。
“趁我还有耐心,你快点吧!”奇利亚斯满脸的不耐烦。
罗维亚洛也不与奇利亚斯置气,微笑了一下,便开口解释起来。
光球之中,众人只能看到罗维亚洛正朝奇利亚斯说着什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罗维亚洛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道格·贝普还有艾利芙身上略过,而奇利亚斯也在罗维亚洛的叙述中,不耐烦的神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是恍如霍米尔高峰一般的沉重。
罗维亚洛和奇利亚斯在光圈中的对话持续了将近一盏沙漏的时间,光华褪去,罗维亚洛又将小毡帽戴在了头上,轻轻朝奇利亚斯躬身致意。
“还有这种事情?”奇利亚斯皱着眉问道。